顾清晏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棠挽说的，他接受起来，难度颇高。
他一直知道他媳妇儿楚棠瞒了他很多东西，有的是难以说出口，有的是不想让他知道。他不是傻子，只是单纯的喜欢她，所以愿意配合她。
她残害忠良，他装作若无其事，因为，她真的做得滴水不漏。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想知道总会知道的。可是，有些话，一旦说了就回不去了。有些东西，尽管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他也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想，就这样也好。起码，自己喜欢的人在他身边，就很好了。
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都顺心如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他在千万浮生中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多不容易。既然这样，那么，只要她愿意留下，其他的，他也不想计较太多。哪怕，知道她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只有利用，可是，他还是假装看不到。
他想，总有一天，他们两个会好好的。她对他不能一见钟情，那么，就日久生情。可是，他没想到，那一天还是没有来。
因为，她死了。
在他心里，她真的是刀枪不入的一个人。一个人，要是没有弱点，不惧死亡，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楚棠在他看来，是没有弱点的，心那么冷，谁能在她心里留下来呢？至于怕死，他不知道楚棠怕不怕死，但是，却一直认为，无人杀得了楚棠。毕竟，楚棠真的很厉害。
可是，到她身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真的是愕然崩溃，意想不到。种种情绪过后，留下的只有愤怒。
愤怒有人竟然敢杀了他放在手心里的人，也愤怒楚棠为什么就不反抗呢，就那么想死去吗？是的，在他心里，就是楚棠不反抗。若楚棠有心，背水一战，胜负还不一定呢。可是，楚棠她没有。
他怎么会不为她报仇呢？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愿，他总之是不是的。她都死了，那么，这江山又有什么用呢？就真的那么好吗？好到他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亲人爱人为了这如画的江山而死？
他们那么在乎这个江山，以至于要残忍地留下一个人孤独地守护着这个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凭什么，他永远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既然，他得不到，那么，就毁了吧。
他就是要让那些为了这江山死去抛弃他的人看看，看看这如画江山是如何断送在他手里的。看看，他们念念不忘的江山是如何被他拱手相让的。
他勾结叛逆军的首领，亲自去谋划。说起来就让人觉得可笑，可是，他还是成功了。
顾氏的江山彻底地败在了他的手里，可是，他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不悲不喜。曾经，他以为他会开心，可是，并没有。
他和人做了一笔交易，用永生永世的轮回换一个不可期的长生不老。这买卖，说不上到底是谁更划算一点。
永生永世的轮回，是一个毫无止境的过程，生生不息，但是，每一次都是新的开始。前尘往事，都不会记得了，匆匆百年时光，走一遍尘世，酸甜苦辣，然后一碗孟婆汤，什么都忘记，重新开始。有没有尽头的生命，但是，却不会知道。每一世都可能碌碌无为，一直平淡。
不可期的长生不老，听上去就有些荒唐。什么是长生不老，就是一直活着，活到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活到世人已经生生死死几辈子，都不老去，这才是长生不老。
不可期，就是没有具体的日期。所以，这种长生不老真的是长生不老吗？会不会哪一天，突然就不能长生了，突然就老去了。他不知道，他不过是在赌，孤注一掷地赌博。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能输得了什么呢？穷途末路，最不怕的就是孤注一掷了。
他后悔吗？不后悔，其实，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他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他喜欢的小姑娘。可是，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她不记得了，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开始。这么多年的孤独他都一个人过了，不怕眼前的几年。
有时候，他想，其实只要她可以回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两个人平平淡淡的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白头偕老，恩恩爱爱，不是也很好吗？
至于百年之后的事情，那已经是百年之后的了，不用这么着急思考，珍惜眼线，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可是，命运就像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一样。让他的一切都变得可笑想起，他曾经以为，她就算不爱他，至少心里是有他的。
可是，大概是他想错了吧。
他一直以为就算自己是局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打破了他的痴心妄想。
现在，要怎么办？他不知道。但是，听到棠挽想要开门的声音时，他第一个想法是，留下她。
是的，留下她，不管她是楚棠还是楚檀，他都想留下她。
她，大概现在也是喜欢他的吧，他想。这个念头就像一粒种子，在顾清晏心里很快就破土而出。
顾清晏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然，为什么棠挽会第一个告诉他真相，而不是告诉别人呢？不然，为什么棠挽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愿意和他住一起，而不是和冯奚一块儿住呢？
当然，顾清晏故意忽略了棠挽一开始是住在洛渊那里，而且冯奚一开始想杀了棠挽，把棠挽吓到了的现实。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顾清晏故意忽略了这些事实之后，这么一想，还是很有道理的。那就是赤裸裸地说明，棠挽喜欢他啊。就算不喜欢，起码是有好感的吧。至于冯奚，那算哪根葱？
而且，楚棠楚檀，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人是棠挽。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开始呢？为什么他自己一定要揪着以前的事情呢？越想顾清晏觉得自己越傻，简直是不可救药了。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顾清晏就不再犹豫了。反正，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棠挽，他不能把以前的怒火撒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棠挽身上。至于楚棠骗他的事情，大概他自己也有责任吧。
他要是知道让楚棠相信，那么，楚棠怎么可能不说呢？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没本事，所以楚棠才不告诉他。
顾清晏是个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人，越这样想，他反而不纠结了。
因为，这样明摆着，他才是错了一个，怎么可以怪别人呢？
好在，棠挽并没有走远，就像棠挽自己说的那样，只要他不赶，她就不会走。顾清晏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但是，顾清晏的眼睛还是看得很清楚，远远地就看到棠挽坐在长椅上，身边是大白。
突然，顾清晏觉得自己有点嫉妒大白了。是的，他嫉妒一只猫。因为，他知道，楚棠不信他，但是，对这只猫大概是相信的吧，还有那条蛇，而棠挽大概也是如此。为人生性薄凉，但是，对宠物却极好的。
大概是因为动物大多真心，而人却善变的缘故。
这一点，顾清晏也知道。不然为什么不过是什么年代里，都有爱护小猫小狗，却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人呢？
因为，被伤害过，所以觉得不值得。
棠挽没有看见顾清晏，或者说她本来就在走神。顾清晏在想棠挽的事情，而棠挽她还沉溺在梦里的楚檀身上。
一切上天都自由安排，只不过，得到一些东西，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棠挽没资格多说什么，觉得不公又怎么样，大抵是她一直都是站在楚檀的立场上。
顾清晏一步步走过去，最先反应的是大白，“喵呜”大白圆滚滚的眼睛盯着顾清晏，写满了小爷我饿了的字样。但是，却不敢丢下棠挽一个人。
不知道为何，顾清晏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这时，棠挽也发现了顾清晏，棠挽有点吃惊，她没想到顾清晏会出来，大概是觉得这个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吧。
可是，心里又有点紧张，毕竟，她不知道顾清晏所谓的想通了，是什么样子。她有点羡慕楚檀了，这个时候，要是是楚檀的话，大概就不用像她这样惴惴不安了。楚檀那么厉害，就算天下人对她都不屑一顾，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而她，是棠挽，做不到。
“走吧，不饿吗？”顾清晏说。
棠挽在他的笑里，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顾清晏的意思，“你做饭了？”
这次轮到顾清晏愣了，还真没有，“我们出去吃。”说完，顾清晏就开始查手机，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
“想吃什么？”顾清晏问。
对于吃的，棠挽向来是一切都可以的态度，所以，不管吃什么，只要是好吃的都可以。没错，就是这么随便。
“好吃的，都可以。”
顾清晏笑笑，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找了半天，问道，“鸭血粉丝汤，海鲜粥，喜欢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