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房间里，棠挽最终打破了平静，开了口，“我是楚檀，也是楚棠。”说这句话的时候，棠挽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使劲地捻了捻，让原本就不太平整的衣服更皱巴。
这个秘密，大概是楚檀最大的一个秘密了。尽管，楚檀瞒了顾清晏很多事情，但是，没有一个可以与这个秘密相提并论。其他的事情，与这件事相比，都是无足轻重。所以，到最后，到楚檀死的那一刻，楚檀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大概，楚檀是真的不想告诉顾清晏吧。她宁愿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希望它可以不见天日，也不想被顾清晏知道。
楚檀对顾清晏有没有真心，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哪怕楚檀自己也是这样觉得。可是，怎么会没有真心呢，人心，又不是石头，总有捂热的那一天。只是，楚檀她自己不相信而已。
楚棠就是楚檀，楚檀就是楚棠，这句话明明看上去不复杂，可是，顾清晏完全是无法接受。怎么会轻易地接受呢？
楚棠是他掌心的宝，是他寻了千年的小姑娘，是他同床共枕，想要与子偕老的人。而楚檀，在他心里，楚檀只不过是给善良却死得惨了些的表妹。
尽管，楚檀是楚棠杀的，但是，人心都是偏的。他那么喜欢楚棠，所以，对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忽略也正常。毕竟，那个时候，人命没有现在的值钱，一切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他看来，很正常。
可是，现在，告诉他，楚棠和楚檀都是一个人。那么，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了。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所爱，楚檀还是楚棠？换句话说，他到底爱的是什么？是真实的她，还是她所伪装的一面，顾清晏已经分不清了。
如果可以的话，顾清晏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宁可自己眼前的人，是楚檀，也不希望自己知道，楚棠楚檀就是一个人。真相往往太过于残酷，让人难以接受。
看，这个真相，把他和冯奚都变成了笑话。
冯奚要是知道，他念念不忘的楚檀就是他恨了多年的楚棠，会不会崩溃？那时候，冯奚还会喜欢一个骗了他的楚檀吗？
棠挽紧盯着顾清晏的表情，她也在害怕，害怕顾清晏的反应。或许，是她心急了，一切应该慢慢来，让顾清晏自己去猜测，而不是她自己说出来。起码，那个样子，可能比较容易接受。
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她可能是害怕，夜长梦多吧。有些事，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早点结束也是好的。
只是，棠挽想，她要是被顾清晏赶出去了，不知道洛小渊还会不会收留她。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先计划一下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然后再告诉顾清晏。
大概是睡得太久，把脑子睡糊涂了吧。
“楼下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就下去吃吧。”说完，顾清晏就走了，在棠挽看来有点临阵脱逃的感觉。
回想一下顾清晏说话的语气，果然是冷了一点。也对，在顾清晏眼里，楚檀应该算他的小姨子，现在告诉顾清晏，那个其实就是他媳妇儿，确实难以接受。她可能自己作死，走了一步不太好的棋。
棠挽摸摸肚子，是有点饿，但是，也不是很饿。起码，没有梦里那么饿，可是，明明睡了这么久，好像就只是睡了一夜一样。
房子很空旷，嗯，也算不上特别空旷，就是没有人气。一下楼，就看到大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样子。
“喵呜？”
棠挽在厨房里左看看右看看，又再冰箱里翻了翻。果然，好吃的东西很多。
但是，没有正常的饭菜，都是一些甜点零食。想想也是，热乎的饭菜应该要现做。而顾清晏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所以就没有做。可是，她醒了，顾清晏又受到了打击，所以棠挽就只能吃甜点了。
很甜，很好吃，棠挽承认。她就是喜欢吃甜的东西，可能是以前的苦吃得太多了。所以，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偏向于甜食。
大白安静地趴在沙发上看着棠挽，很乖。棠挽抽空摸摸大白，“是不是你也很担心啊？”
“喵呜”当然很担心啊。
看着大白信任的小眼神，棠挽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就好起来了。楚棠和楚檀的事情，就这样吧，她现在也改变不了。
告诉了顾清晏，顾清晏就这样。那么，棠挽考虑着，她要不要告诉一下冯奚？按理说，冯奚确实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他那么喜欢楚檀，楚檀却骗了他，棠挽不忍心看着冯奚一直被骗。
但是，顾清晏都这样了，那么，冯奚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更崩溃？棠挽不敢想象，冯奚会不会想弄死她。大概是会吧，被这样欺骗，心里怎么可能好受，看顾清晏的反应就可以知道了。
冯奚对楚檀爱而不得，但不得不说，唯一幸运的一点是，谁也没有得到楚檀，楚檀是死得早。生离死别，让人无可奈何。但是，棠挽要是告诉冯奚，楚檀她根本就没有死，只不过她用了楚棠的名字，演绎了楚棠的人生。那么，冯奚会怎么样？
明明冯奚那么恨楚棠，却要他接受，楚棠就是楚檀的事实，多残忍啊。他喜欢的人，一直都在，但是，却不告诉他，而且还利用他。并且，十里红妆，嫁了别人。
这样的结局，怎么会让人接受呢？
想想，棠挽就为她以后的人生担忧，她之后该怎么办呢？
吃完之后，棠挽也没看到顾清晏下来。算了，她还是先不去打扰顾清晏了，给顾清晏一点时间吧。要是，顾清晏一直不接受，她就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她能怎么办啊，她也很绝望啊，楚檀这都留下了什么破东西啊，她不想收拾烂摊子。但是，她是楚檀，就不得不接手这个烂摊子，想想就想哭。
“喵呜？”铲屎官，你要去哪里啊？
棠挽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声音，一回头就看到顾清晏站在楼上，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势。光线斑驳，让棠挽有点看不清楚顾清晏的表情。只是，棠挽不清楚顾清晏的意思。
“站住。”顾清晏说。
棠挽停下脚步，不理解，“你想好了？”这么快，棠挽觉得有点快，难道顾清晏接受地可以这么速度吗？
果然，顾清晏说，“没有。”
棠挽有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张一点。就像是犯人在等待最后的判决一样，就像是重病之人等待最后医生的诊断一样。棠挽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救。
“那你叫我干什么？”
“你想走？”
棠挽疑迟一下，点点头。她想出去透透气，反正，她觉得顾清晏现在可能不想看到她，她还是躲一躲吧。
“还回来吗？”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顾清晏都不知道自己内心的害怕。他害怕棠挽走了就不回来了，但是，那时候他没有意识到。
棠挽看着顾清晏，其实，逆着光，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开口道，“要是你不赶我走，我就留下。”
“我当然不会赶你走。”顾清晏回答得很快，但是，说完有落荒而逃。
棠挽看着顾清晏离开，突然笑了，“喵呜”大白有点不知所以然。
“走吧，带你出去散散心。”
“喵呜”其实大白是不用散心的，它一只猫，又没有什么烦心事，但是还是跟着棠挽出去了。
阳光，照耀在身上很温暖，暖到人的心坎里。这么暖的阳光，这么蓝的天，在阳光里行走的人，是多么的幸福啊。可是，实际上，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人们，很少有时间去享受这样的温暖，连阳光也被忽略掉。
棠挽坐在长椅上，享受在阳光。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很舒服。阳光里就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喜悦。但是，可以静下心来享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白白辜负了这大自然最好的回馈。
怪不得，楚檀宁可灰飞烟灭，也要感受一下这样的温度。因为，想要正正经经的和正常人一样的活一下，不想永远在阴影里活动，所以，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对于楚檀的做法，棠挽似乎理解了。如果，楚檀没有放下那把伞，大概，现在的人是楚檀，完完整整的楚檀，而不是她棠挽。这个，楚檀也清楚吧，只要她想活着，那么，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是，但是，她不想了。不想一直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活在，不想永远都那样阴暗的活着，所以，活着的是棠挽。
是什么都不知道棠挽，忘记，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呢？因为楚檀大概是知道，自己没有轮回的机会，所以不能轻易地死去，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只能选择另一种意义上的忘记。让自己不再记得过往，重新来过。
可是，后面的事情，楚檀自己大概也没有料到会怎么样吧。楚檀的内心里，是想要学好的，挣脱以前的那些错，但是，楚檀这个名字已经是罪孽深重了，背负了太多。
就算是情有可原，也不能抹去她的恶毒，更何况，很多事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情有可原就可以被原谅的。
所以，她只能这样。就算，美好只有刹那，她也在所不惜，就像飞蛾扑火，在世人眼里是愚蠢可及的，可是，谁知道，那未尝不是一种心甘情愿。飞蛾愿意用死亡的代价去拥抱一瞬间的温暖，而楚檀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