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诗会也结束了,温锦书道别后跟着红砂回去,顾则之将他们俩送到了山下。
亭里的琴师陆瑾收好琴背在肩上,理了理褶皱的衣袍,沿着下山的路走着,在半路上却被一个白衣小少年拦住了。
他看那小少年笑眯眯的望着他,微微皱起眉,作揖问:“姑娘有何事?”
温锦书却是歪头笑的越发灿烂,往前又走了一小步,仰头看着他:“陆公子?不知陆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可有家室?”
这话里的意思实在太直白,陆瑾有些不知所措,从未见到这般不知腼腆大胆的女子,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叫温锦书,公子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陆瑾酝酿了会,俯身作揖,道:“姑娘的心意陆某无福消受,陆某不过一介琴师,穷酸书生,并无想法。”
他话说完就背着古琴准备越过,衣袖却被用力一拽,接着温锦书就探出了脑袋,身子也轻盈的走到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
“那陆公子是没有妻室了,不如给锦书一个机会吧?”
另一头,顾则之,子折和独孤西辞三人走到了街道上,顾则之见他们俩个人满脸酡红,不放心的问:“要不我找辆马车送你们回府?”
独孤西辞撒开他的手,爽朗一笑,道:“没事,就这杏花春雨般的酒哪有沙场上的烈!”
一旁的子折见她身姿摇摇晃晃,忙伸手搂住独孤西辞的腰,却比想象中纤细柔软许多。
他眸里闪过一道暗光,抬头对着顾则之说:“这儿离将军府不远,我送他回去就好了,顾兄不用担心。”
话里笃定,顾则之也不好再多说,深深看着一旁醉酒双眼微眯的独孤西辞,轻声道:“那请子折兄务必照顾好他。西辞,明日我再来见你。”
这话是对独孤西辞说的,可也不知她听没听清,只是歪着脑袋,眯着眼睛,笑意盈盈,眼里不知藏着什么。
顾则之作揖便走了。
待他人已经渐行渐远,最后在城楼之下化为一黑点,独孤西辞挺直背脊,挣开子折放在腰上的手,眼神清明了很多,望着前方的路,说了声:“走吧。”
子折嗤笑了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醉了,原来是逢场作戏。”
独孤西辞晃着脚步,不屑的笑着说:“都说了那些杏花春雨的酒怎么比得上沙场上的烈酒,我怎么会醉。”
她嘴角上扬,伸了个懒腰。
顾则之虽说是淡泊名利的人,但不代表安西侯府就没有野心,不会安插线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幸好这子折也并不傻,圆了场。
子折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如鹰般上下打量着他,看着他脚步轻飘飘的,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路边的行人看到他都退让开来。
独孤西辞突然在一家小摊子前停了下来,子折走了过去,那摊上摆的都是些女儿家的首饰。
小贩见有客人来了,忙客气的招呼:“客官,买来送给夫人,夫人定会很高兴的。“
独孤西辞伸手拿起一支雕工精致,镶着蓝宝石的簪子,打量了很久。
子折问:“公子要这簪子做什么?”
独孤西辞迷迷糊糊的看了许久,道:“只是…只是…”
只是我好久没戴过簪子了而已。
他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只是想着以后遇到心仪的姑娘,就送给她。”
子折哦了声,眼里波光流转,扫了扫这摊上摆的首饰,也挑起了一支发簪,杏花纹样,末端还有一串朱红流苏。
“那我也要备着一个。”
独孤西辞皱起眉头,眼里雾蒙蒙的歪头看着他:“你?你有心仪的姑娘?本将军是不是拆散了你们?”
子折笑着说:“哪有,提前备着而已。”
小贩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愣,难以置信的说:“你……你是独孤少将军?”
独孤西辞点了点头,她又看了看子折手里的那支木簪子,说:“你哪来的钱,你这个看着可比我的贵的多。”
却见子折正含着笑意默默看着他。
独孤西辞:“……”
他撇了撇嘴,解下钱袋,对小贩道:“俩支都要了。”
小贩可高兴了,哎的应了声,将簪子各自包装好,递了过去:“俩位客官走好!”
独孤西辞看着子折把簪子放好,嘟囔了句:“从工钱里扣啊。”
那小贩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果真是个璧人啊,怪不得将军要将那小倌赎出来。”
俩人回了将军府,刚踏入门槛不久,安叔就从里边走了出来,看着满脸绯红的独孤西辞忙问:“将军这是怎么了?”
子折将靠在他身上的独孤西辞交托给安叔,旁边俩个侍女忙上前扶住独孤西辞。
“诗会喝酒喝醉了。”子折拍拍衣袖,万万没想到,这独孤西辞会在半路中醉了过去,直接倒在了他身上,还说这杏花春雨酒不烈,喝的那么多能不醉嘛。
只是这一路把他扛回来,费了不少的劲,不过正好应了他的意,满城的人都要相信赫赫有名的独孤少将军是个龙阳君了。
“那我去扶着将军休息。”安叔就和那俩个侍女扶着独孤西辞径直回了卧房。
子折一偏头,恰好看见暗卫流芳步履匆匆的走向卧房,他垂眸思量了会,往府里的浴室走去,吩咐守在门口的小厮去准备热水。
独孤西辞待他不错,他偶然提了次喜爱沐浴,第二天,独孤西辞就说在府里给他单独空出了一间浴房。
热水备好,子折走了进去,他嗅了嗅衣袖,还有一股子酒味。
热气袅袅,他在雕花屏风后解下腰带,这时门外出现一人,单膝跪下。
“世子。”声音沙哑。
子折斯条理的脱下外袍,搁在木架上,轻声说:“看来你失败了。”
“属下办事不利,没想到那暗卫会突然出现。”
子折抬手将发冠取了下来,墨发披下:“可有什么发现?”
“属下只打开了大半的暗格,除了放卖身契的那个其他都是空的。”
“空的?”子折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世子,会不会不在独孤西辞那儿?”
子折将落在肩上的几缕黑发往后捋一捋,轻描淡写的说:“他不是还有个弟弟嘛。”
那人顿了会,答道:“属下明白。”
子折解下单衣衣带,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偌大的卧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人,他脱下贴身的衣服,躺进了温热舒适的木桶里,神色自若,只是在不经意间双目透出犀利之光,在暗淡的烛光下熠熠闪烁。
这盘棋早该下了,他要让整个独孤府为他的兄长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