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西辞再醒来时感觉头还晕晕沉沉的,重的仿佛有千钧的石头压在上面。
“嘶——”
“将军醒了?”朦朦胧胧里有个人逆光而来,走到她床前,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冷与热的交融,独孤西辞打了个寒战,往后缩了缩。
“怎么,将军是害羞了?”这声音除了子折还有谁。
独孤西辞躺回床上,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睁眼,就见子折那张好看的容颜,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
“你…干嘛?”独孤西辞也不避开他的眼神,俩人对视着。
子折却是开口说话了:“将军昨日可与我亲近的很,怎么今日醒来就如此冷淡了?”语气里似乎有些委屈,他弯了弯嘴角,走到不远处的桌边端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独孤西辞还没反应过来,待咀嚼了下他的话,反被吓得不轻,低头掀起被褥,见里衣完好,但仍是不放心,结结巴巴的问:“我…我昨日怎么了?逾…逾矩了嘛?”
子折端起那盏纹着红梅花样的茶盏走到他床边,坐下,将杯子递给他,独孤西辞接过来,水温热,手心暖洋洋的。
“子折是将军买下的小倌,哪有什么逾不逾矩的?”
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独孤西辞听得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强行咽了下去后开始拼命的咳嗽。
“哎呀,将军怎么呛到了?”子折忙递了块帕子给他擦拭嘴。
看着子折这温柔的有些古怪的动作,独孤西辞心里越发生出寒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道她昨天真的兽性大发,轻薄了他,那他岂不是知道了自己……
怎么…怎么这般古怪?
独孤西辞愣愣的看着他的脸庞,想到这,垂在双膝的手无措的收紧,咳了俩声,小心翼翼的问:“子折啊,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啊?”
子折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帕子甩在他的被褥上,姿态潇洒的起身,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半路晕倒了,我一路把你扛了回来。”
见子折慢悠悠的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起来,看向她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和刚才的温柔判若俩人。
独孤西辞松了口气,端起搁在床沿的茶水一口干净,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子折啊,我还是喜欢你这样,不远不近,我比较安心。”
子折也不看他,眼眸深沉,唇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说道:“将军以后也如此想最好不过。”
“你说什么?”独孤西辞一分神没听清他说的话,再问人已经走出了卧房,徒留给她一个清隽孤峭的背影。
过了不久,门外有人说话:“将军,流芳有事禀告。”
独孤西辞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衣,穿好鞋,说:“进来吧。”走到桌边端坐了下来。
“你说什么?有人潜进书房,打开暗格。”独孤西辞拧起眉头,深思。
“是,而且那人的武功不像是我朝的。”流芳回忆道。
独孤西辞慢慢道:“难道是北燕的人吗?我不久前才击退北燕袭军,可是……”
流芳否认:“将军,不像是北燕的功夫,早前属下曾与北燕人打过交道,属下觉得应该不是。”
“可是我将军府有什么值得他们来的呢?”
独孤西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说:“流芳,你从城外再调些暗卫回来,再派个人守在子折身边。”
她又很快否定说:“不,俩个,派俩个人,一定要护住他。”
流芳道:“是。”
独孤西辞打理好自己的衣容,又用了安叔送来的晚膳,想着该去书房里看看兵书。
一打开书房的门,却见子折正站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窗外的树影筛过一条条清澈的日光,柔和的掩住他挺拔的身姿,熠熠生辉。
独孤西辞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总是把子折想的太美好了,从十四岁那年就是这样,如此不好,她想着,走到他边上,低头看了过去。
古墨轻磨满几香,砚池新浴灿生光。
子折见他在边上也不动声色的提起狼毫又蘸了些浓墨汁水,略微沉思一下,落笔如云烟。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独孤西辞赞叹:“真是好诗,荡气回肠。”
子折面色不变,将狼毫搁下,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眼里的温度倏然骤降,右手慢慢攥紧,那纸就在他手里褶皱成了一团。
“子折你这是……”独孤西辞看着他的动作愣住。
“一团废纸而已。”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是在笑,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他松开手,那纸团就掉在了书案上,滚了俩圈。
独孤西辞想着他是为了沈家灭门而烦躁不已,转移话题的说:“子折,你字写的那样好,教我吧,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想着能写出一手好字来。”
“哦,将军这话让我很意外,可以是可以。”子折一顿,又说:“不过……得收费。一个时辰一俩银子。”
独孤西辞啧啧啧了声:“你怎么这般奸诈,私塾里夫子教都没这么贵!”
“那将军可以去找他们。子折就不奉陪了。”子折甩袖,正要离去,听到身后那人说:“行行行,一俩就一俩。”
子折笑着又说:“今日有些困了,明日再说吧。”他微微侧过脸,却是真的笑了,还没等后面人说话,他就走了。
独孤西辞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心里暗想,这人怎么现在如此大胆了。
子折踏出门槛,转过身正要合上门,看见独孤西辞正拿起那团废纸在书案上慢慢摊平开来,一双手轻轻拂过那些皱痕,在清澈的日光下,苍白的面容和清澈的双眼明净夺目。
子折看了会,哼了声,将门掩上,走在长廊间,见安叔正从不远处急急的走了过来。
“安叔。”
“子折公子,将军是否在书斋里?”安叔望了眼门扉紧掩的书房。
“是,怎么了?”
“顾公子来了,在前厅候着呢。我得去通报一声将军。”
见安叔正要过去,子折又问:“他不是上午才来嘛。”
“是啊,上午顾公子来将军还没酒醒,他就说下午再来拜访。”
子折淡淡一笑,说道:“这顾则之可真是热忱。那安叔快去吧,可别让他等久了。”
安叔嗯了声,就走了过去,子折抬头望着翘角屋檐上悬挂着的一盏宫灯,凝视了许久,将衣袖拢了拢,信步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