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样荆玉很心疼,也很焦急,可是越焦急他越打不着火石,星星点点的火星落在湿透的木柴上,根本点不着。最后他干脆放弃了,小心翼翼的避开自己的伤口,将赵霖息抱在怀里,搓着他的后背给他取暖。
赵霖息哆嗦着身体,像是找到热源,无意识的紧紧抱着荆玉,像是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是他昏迷着不小心压到荆玉的伤口,疼得他一声闷哼。但是荆玉没有推开怀里的人,默默忍受着难耐的折磨。
等到赵霖息不再发抖,荆玉的身子也僵了。他抬抬胳膊想松动一下,一晃眼看到自己的手,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的跟外面的雪一样,没有一丝血色。他慢慢松开赵霖息,走到洞口对着阳光看自己的手。
那双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在蛋青色的衣袖掩映下,漂亮的像是一件雕刻品。但确实是雕刻品,荆玉的手已经慢慢呈现出木质的淡黄色,介于肤色和木色之间,根本不像是人的手。他动动手指,指关节如同生锈了般,僵硬的不听使唤。
荆玉的心慢慢沉入谷底,失去血色的唇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他这是提前……要死了。
原本心口上替换的那块灵木还可以帮他维持一年的,但是因为今天的事故,灵木被破坏,心脏受损,加速了他的死亡。
他回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昏迷的赵霖息,千言万语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息息儿,我还没有陪够你就要死了,我好不甘心,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荆玉僵着步子,慢慢走到赵霖息身边,蹲坐下来握住对方的手,犹如一座真正的木雕,一动不动的维持着一个姿势。
他仔细细细的看着赵霖息,似乎想要把他的模样深深的刻进脑海里,刻在心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荆玉的手慢慢呈现出原来的木色,已经没有什么肤色了,他的脸也是如此,两眼开始有些无神,甚至嘴巴开合都做不到,舌头开始僵硬,再过一会儿怕是连话都说不成了。
可是赵霖息没醒,那些救他的人也没来,万一荆玉死了之后那些人还没来,赵霖息恐怕会冻死在这里。
不可以!息息儿不能死!
荆玉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堆没点着的湿柴,好一会儿慢慢动作起来。他解开自己的厚棉袍,因为外面沾满了雪,衣服都湿了,他脱去放在一旁,将里面的干夹衣脱下盖在赵霖息身上,最后他脱下自己的亵衣,费力的打起火石。
棉质的亵衣碰上些许星火很快燃了起来。荆玉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也感觉不到疼,但心口处传来微弱的跳动他依旧能感受到,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透出木质的纹理。他看着星星点点的小火苗,拿起赵霖息腰间悬挂着的小匕首,狠狠砍向自己的左小腿。
刀刃深深的扎进去,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荆玉麻木的用力割下自己的小腿,在小腿离开身体那一霎就变成了一块木头。荆玉毫不留情的扔向那堆小火苗,遇到干柴后,火苗渐渐越烧越旺,荆玉他们这个角落都被温暖的火光照耀,亮堂堂的,抵挡住了外面的严寒。赵霖息感觉到温暖,一直紧皱的眉头都展平了。
荆玉看着他的脸,心想:真好,息息儿不冷了。
只要火快灭了,他就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扔进去烧了,就能让息息儿一直温暖下去。反正要死的,不如在死之前对息息儿有点用处。
就这样,他看火要灭了,就截下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扔进火堆,小腿,大腿,只要保持火不灭。最后他的双腿被肢解完了,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薄弱,好像快要消失了。他看着赵霖息,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息……息……儿,荆……玉……是……真……的……很……喜……欢……你……的……”
荆玉倒下去了,变成了一块残缺的木雕。他两眼无神空洞,微张着嘴,似乎有话尚未说完。他离赵霖息有几步远,但是他的右手是触着那堆未灭的火堆,若是火没有木材要灭了,他的手便可以提供木料,继续燃烧,然后直至整个身体,最后化成一堆灰烬。
至此,幻境破灭,一切回到现实。
我偷偷瞟了眼皇上,他除了比之前更苍老疲惫一点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说实话我心里倒是有点发麻,肢解自己去点燃那堆火苗,只为了给人取暖,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可是荆玉是傀儡,他是木雕,死了之后就是一块木料,他烧了自己是为赵霖息取暖,这也是舍小家而为大家,算是可取的办法,恐怕赵霖息就不愿意了。
皇上闭着眼睛站了许久,我在一旁侯着不敢吱声。
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我惊愕的抬头,皇上捂着嘴巴咳嗽,咳得脸色通红,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嘴巴涌出来。
吓得我上前扶住他在太师椅坐下,“皇上,您没事吧?要不要帮您宣太医?”
皇上摇了摇头,盯着手里的血迹哑声道:“谢谢你今天帮了朕这个忙,没你的事了,你走吧,把你抓来算是朕的失误,对不住了。”
我赶紧摆手,“哪里哪里,皇上言重了,谢谢皇上放了小妖。小妖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皇上闭着眼睛朝我挥了挥手,“你走吧。”
我道了声谢赶紧往外跑,跑到门口,看见那群侍卫太监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我朝他们呲了下牙,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我趁机腾云驾雾一溜烟儿跑了。
后记:
又是一样的大雪天,一样的地方,赵霖息站在雪地里,茫然的望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找不到方向。
当年他醒来后没看见荆玉,而身上盖着的是荆玉的夹衣,上面还有血迹,让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在他的旁边有火堆燃着,但就是不见人,赵霖息担心荆玉是出去找柴了,没敢多动。不知等了多久,荆玉还是没有回来,反而等来了山下那群侍卫。
原来守在山脚下的那些侍卫发现不对劲,上来找他们,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崖底的这个山洞里找到他。
赵霖息被人扶着,命其他人赶紧去找荆玉。山洞寒冷,他又受了些伤,怕身体熬不住,有侍卫让他先下去在山下的客栈等他们。
赵霖息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的情况,最后同意了。他临走前看了眼山洞里尚未燃尽的火堆,心里感觉有点难受,多看了几眼他还是掉头走了。
荆玉死的那一年距今有多久了?四十七年还是四十八年?赵霖息老了,脑子有点记不清。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的木雕,笑道:“荆玉,你在哪里,出来让我见一见你可好?我很想你啊。”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不知何时开始下起大雪。
赵霖息将木雕妥帖的放进怀里,冒着风雪开始寻找那个山洞。一抹明黄的身影在皑皑白雪的天地间成了唯一的颜色,很是显眼。但是没过一会儿,那抹身影倒下了,没能再站起来,天地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风雪依旧呼啸着,盖住了原来的痕迹,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荆玉,息息儿来找你了,你不要害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只可惜,我知道的太晚,很幸运,最后我知道了。真好,因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