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远仰着头看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眉眼温润带笑,头发随便用一根粗糙的木簪束起,白色的短装打扮,袖口被细缎带绑在手腕上,腰间挂了一支毛笔和一个酒葫芦,脖子后面还拖着一顶竹篾编织的小帽,看起来应该是四处游历,居无定所之人。
那人揪揪他的小鼻子,笑道:“怎么了?怎么越哭越凶?被我吓着了吗?”
承远生气的拍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嘿!小孩儿脾气挺大。”那人也没生气,拿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和鼻涕,调笑道:“哟!没看出来擦干净后还是一个模样蛮标志的小孩儿啊!长得甚如我心,正好我这人孤单太久了,还缺个伴,你就来当我童养媳可好?”
承远怒不可遏,站起来颇具气势道:“呔!哪里来的野狐狸也敢言语轻薄于我!你可知我是谁?”
那人笑眯眯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正好我们认识一下,我叫胡雪涯,你呢?”
承远冷哼一声,个子小小倒是学来几分大人的冷峻,十分可爱。“我乃漠北之地的墨狐一族,向来就是与天界有几分联系,要联姻也是与仙族联姻,况且我有是将来墨狐一族未来的王,岂能容你在这大放厥词,可笑!”
胡雪涯乐不可支的看着他,眼睛都快笑没了,“哎哟!真厉害!那未来的狐王,可否让我认识你一下啊?”
承远这才不情不愿道:“承远。”
胡雪涯叹息道:“这个名字不好听,你看你都是我的童养媳了,不如改个名字叫胡玄誉,这样多好听?胡,表明了你是狐狸,玄,正好与我的雪相对,一黑一白,夫妻合该有夫妻的模样,叫玄誉可好?嗯!我觉得很不错,就叫玄誉。”
承远怒极反笑,“真是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让我大开眼界。”
胡雪涯揉着他的脑袋道:“得了吧,小孩子就该有小孩的样子,别装的那么深沉,有点小孩的天真好吗?”
承远鼓着腮帮子,气得不想说话。
胡雪涯将他抱起来,捏着他的脸颊道:“媳妇儿,你刚才为什么哭?这么一个人在这里?”
承远恶狠狠的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看着下口狠,但也没敢真咬,只是轻轻的用牙齿磨了一下。“不许叫我媳妇儿,我叫承远,媳妇儿岂是你说叫就叫的。你带我去妖怪学堂,我找不到路了,到了之后我必定重重有赏。”
胡雪涯抱着他在怀里颠簸两下往山上走,“这昆仑山真是稀奇,不仅小狐狸崽长得这么水灵儿,还有妖怪学堂这种好玩的学堂,比青丘有意思多了。”
承远愣了下,揪着他的耳朵问道:“你是从青丘来的?”
胡雪涯点头道:“是啊!怎么?你知道那个地方?”
承远有点蔫蔫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有个很好的阿姐嫁去青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胡雪涯拍拍他的后背,“是这样啊!只不过可惜,我一百多年前就从青丘离开了,所以你姐姐嫁过来的事儿我也不清楚,等我哪天跟我族人联系了再帮你问问情况吧。”
我呆愣的看着这一幕,脑子像一团浆糊一样,有什么要从我的记忆深处呼之欲出,可就是想不出来那是什么,让我急得头疼。
身后的承远还是没放开我,反而更亲密的抱着我,他摸着我的眼睛道:“不要乱想不要乱看,我们就当看一出话本戏,一会儿就好了,不急。”
我怎么能不急呢?幻境里的白衣人叫胡雪涯,来自青丘。我虽和他一般模样,也叫同一个名字,但是我记得我一直生活在昆仑山,最远也只去过一个外地的小镇,根本没去过青丘。我也没有遇到过承远,我只遇见过胡玄誉。而且这一幕与我和胡玄誉初遇那一幕恰恰相反,怎么会这样?
我脑子里有太多疑问和不解,总感觉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被我所遗忘的。
妖怪学堂胡雪涯找不到,抱着一个奶娃娃累的他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说,这妖怪学堂到底在哪啊?找了这么半天还没找到,会不会是你杜撰出来的?”
承远拿眼睛斜了他一眼,“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胡雪涯拿起腰间的大葫芦灌了一口酒,笑眯眯的朝承远挥手。
“媳妇儿,过来,过来坐坐。”
承远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再胡说八道割了你的嘴!”
“好,我错了,我不叫了。”胡雪涯拍了拍裤子上的鞋印,将小孩儿揽在身边坐下,“我们歇一下,待会儿再去找妖怪学堂。我给你找个乐子玩一玩,别老是板着个脸。”
说完他解下腰间系着的毛笔,于虚空中画了几笔。那笔明明没有沾墨水,笔尖所到之处却有墨水的痕迹,那些痕迹渐渐显出一个半大的小人模模糊糊的轮廓,待画完最后一笔,胡雪涯朝那个墨水人吹了口气,那人慢慢有了神采,模样也清晰起来,像个真人一样活灵活现。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眼尾稍稍向上勾起,长大后必然是一对儿深邃的凤眼,鼻子微微翘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头发束起来笼在珍珠冠里,一身滚了银丝的玄服,恰恰是另一副模样,另一个承远。
承远愣了下,气急败坏道:“你干嘛画一个我?你有病吗?”
那个画出来的小人也跟着他道:“你干嘛画一个我?你有病吗?”
承远更是生气,指着画人道:“你不许学我说话!”
画人嘴角还是挂着笑,也学承远指着他道:“你不许学我说话!”
承远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跺着脚指尖凝起一道法术,“什么东西也敢学我,找死。”
画人闻言不再学他了,一闪神躲到胡雪涯身后,探出半个头来,“什么东西也敢学我,找死。”
胡雪涯乐不可支的拦住承远,“玄誉玄誉不要生气,它跟你闹着玩的。我画他出来可是有用处的。”
承远看着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就恼火,皱着眉头道:“什么用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怎么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