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胡雪涯已是三月后,那日承远刚从外面的清幽之地打坐回来,远远地就看见胡雪涯和子虚先生站在妖怪学堂的门口说话,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只见得言笑晏晏,气氛很是欢快。
承远看到胡雪涯很想冲上去慰问一番,但是他觉得他不能这么不矜持,好歹是未来的狐王,怎么能为了一只野狐狸失了仪态。于是他整理衣衫,摆正姿态,昂首阔步的走近两人,这样才显得自己有身份。
离胡雪涯越近他越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胡雪涯很有好感,想要和对方有更亲密的联系。虽然那天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但是他心里还是很舍不得胡雪涯的,一直期待着能与对方再见上几面,如今真见着了,内心雀跃不已。
胡雪涯双手笼着袖子,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模样,弯着眉眼道:“子虚先生真是难得一见的温润君子,我胡雪涯游历多年从未见过先生这般人物,今日见到先生却产生了不矩之心,我一个人孤身太久,想找先生这样的人和我一起浪迹天涯,这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承远的身子一僵,怒火上涌,气得他面红耳赤。
好个风流好色的野狐狸,勾搭一个还不算,竟然勾搭到先生头上,先生是什么人,是他能勾搭的吗?还有自己,自己于他来说又算什么?!
承远气呼呼的跑过去,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用力推开胡雪涯,一把抽出缠在腰间的黑色长鞭,凌空一挥,鞭子发出凌厉的一声鸣叫。他眉眼如寒霜般冷漠的看着胡雪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妖不是妖,仙不是仙,妄想要我们先生,简直是做梦!”
子虚先生微微皱眉,训斥道:“承远,不得无礼!”
承远抿紧了唇,先生的话他没有听,死死的盯着胡雪涯。
胡雪涯愣了下,倒是没有生气,他蹲下来与小孩视线齐平,笑道:“玄誉,几个月没见你怎么还是那么凶巴巴的?不过也好,多了几分小孩儿的活力,但是你这模样不太好看,应该竖眉瞪眼,这样才好玩儿。”
听到他叫胡玄誉这个名字,承远更是火大。这个名字昨日可以用在他身上,明日就可以用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这个名字就是胡雪涯用来跟别人调笑的,不知道用在多少人身上。当初他还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现在看来满满的都是讽刺。
“闭嘴!”
承远大喝一声,手里的长鞭毫不留情的朝胡雪涯的门面扑过去。长鞭犹如一条敏锐灵活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似乎张口就要咬上对方的脸。
“谁要叫你取的这个破名字,我的名字叫承远,不叫胡玄誉!”
但是胡雪涯伸手,不紧不慢的拽住那条毒蛇,看着凶悍的鞭子到了他手里就像收敛了所以脾气,化为绕指柔在他手上绕了几圈,让承远拉也拉不动。
“哎呦喂!好大的火气呀,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了嘛,你别生气,生气伤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好不好?”
子虚先生扣住承远的手腕,按上对方的脉门。承远手腕一阵酸软,鞭子落入先生手里。先生收了鞭子,面无表情道:“承远你太过分了,自己面壁思过去。”
承远不甘心的瞪着胡雪涯,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外冒,心里委屈死了。这三个月来他时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胡雪涯一面,甚至他觉得自己那日是不是耍了小脾气,让胡雪涯生气不来找他了,他还准备若是再见到他一定会道歉,但是刚才他的言行举止就是在打他的脸。自己在意的,放在心上的,别人未必在意,未必放在心上。
承远咬着嘴唇,泪水打湿了脸颊,他深吸一口气,佯装淡定的朝先生行了一礼离开。即使是流着泪,也要昂首挺胸,姿态高贵的去面壁思过。
胡雪涯看到他这幅样子乐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先生,你这学生可真好玩儿。”
子虚先生也是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没少眼角都藏着无奈的笑意,“承远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狐后时刻教导他要摆正自己是未来狐王的位置。明明该是撒娇调皮的年纪,硬是要佯装大人的成熟老练,弄巧成拙。”
胡雪涯朝先生弯腰行了一礼,说道:“刚才我那句说想要找先生作伴的话是玩笑话,先生莫要在意,若是惹得先生不快,胡某在此跟先生道个歉。”
先生摇摇头,温声道:“无碍,我没有放在心上。”
胡雪涯朝学堂里面看了几眼。现在是下学期间,学堂里面没有什么人,光秃秃的梅花枝张牙舞爪的纠缠在一起,遮住了一部分光景,在枝干影影绰绰切割的空隙中,他看见那个玄衣的小孩肩背挺直的面对一堵白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胡雪涯忍不住笑了,他收回目光对先生道:“先生,近段时间我想在昆仑山暂住,只是没有地方我落脚,今天我就厚颜无耻一回,想让先生收留我一段时间,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先生也朝里看了眼承远,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公子都这么说了,我岂有不收之礼?”
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胡公子请,只是寒舍简陋,公子莫要嫌弃。”
胡雪涯颠着步子走进去,直奔承远,头也不回的朝先生挥挥手,“不会不会,有地方落脚我就谢天谢地了,多谢先生收留。”
承远正在忧思独伤心,心里不断在咒骂胡雪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啪嗒啪嗒掉着泪,让人既心疼又好笑。
“玄誉玄誉,你别哭啊?这是什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打了个哭嗝,他偏头,怒目圆睁的看着罪魁祸首,“关你什么事儿?你滚开,再叫一句玄誉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胡雪涯倚在墙上,手里把玩着毛笔,笑道“让我滚可以,但不是现在,你得让我把该做的事情做了才能滚啊!”
说着他朝承远眨眨眼睛,毛笔在修长的指间灵活转动最后被握紧,他挽着袖子开始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