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滑动间,辅以灵气,天地作画,于无形之中创造有形之物,一笔一划,亦真亦假,如梦如幻。
头挽灵蛇髻,一袭青衣,眉目清秀温和的女子隐隐而出,好似要动,又好似她不会动,刚才那一眼只是幻觉而已。
承远慢慢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他呆愣愣的看着那即将画成的女子,张大了嘴巴吐不出来半个字。
胡雪涯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笔尖如蛇走龙游般一气呵成,再朝着画人吹口灵气,那女子眨眨眼睛,往前挪动两步,变成了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人。
“慧姐!”
承远欣喜若狂的扑上那名女子,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慧姐,我好想你啊!”
慧姐笑着摸摸承远的头,“小公子都长这么大啦,真好!”
承远兴奋的抓着慧姐的手,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胡雪涯,“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慧姐?你不是没见过她吗?”
胡雪涯难得看到他这一副娇憨的模样,心里高兴,但面上则不然。他双手笼袖,缩着脖子跟个街面上给人算命的道士一般,老神在在道:“天机不可泄露。”
承远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拉着慧姐到一边去了,“慧姐你过来,我有好多话跟你说,我们不理他。”
慧姐被承远拉着走,回头看着胡雪涯,模样淡漠,两眼空洞没有一丝活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胡雪涯翻手动作,弹指一挥间,一抹灵气从他的指间飞出,飞快的冲进慧姐的眉心。那一刻,慧姐眉眼有了神采,好似真的活人一样,哪里还有刚才的死气沉沉。
外头阳光正足,蓝天白云,微风正好,不睡觉就太可惜了。胡雪涯躺在一棵梅花树下,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摇头晃脑,计算着小孩儿大概会说上个把时辰,他正好可以睡睡觉。就在他将睡未睡之时,一阵奶声奶气的暴喝将他吵醒。
“胡雪涯你骗我,你个大混蛋!”
胡雪涯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承远,他还是有点懵,一下子没醒悟过来。
“玄誉啊!怎么了?你怎么又哭了?”
承远白净的两腮挂着泪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慧姐是假的,你骗我!”
胡雪涯讪笑道:“不是,我那不是为了安慰你嘛,你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不好。”
承远看着他为难的脸,既愧疚又难过,他抹了把眼泪,蹲下来抱着膝盖垂头不说话。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明明胡雪涯之前就在他面前用过幻画术,当他画出慧姐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那是假的,但是他太兴奋了,一时忘记了那是假的。刚才他拉着慧姐的时候,对方的手犹如一块寒冰,根本没有一点温度,当时他的脑子就清醒了一点,最后两人说话的时候,他谈起小时候,越发觉得眼前的慧姐跟记忆里的慧姐一点也不像,当时猪油蒙了心,太过失望和难过像小针在扎他的心,让他难过的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把气撒在胡雪涯身上。把对方的一片好意给糟蹋了,是自己不对。
但是想到慧姐,他又想哭了。墨狐一族长得慢,他现在虽有一百多岁,但实际只有七岁。他修成人形的第一个玩伴就是慧姐。慧姐他是墨狐族丞相之女,很温柔和善,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会给他讲故事,会在他被母后挨骂的时候帮他说话。从小他就被母后要求颇多,每回在他受委屈或是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慧姐就会安慰他,鼓励他,在他眼里,慧姐是除了母后之外他最看重的人。但那也只是亲情而已。
前两年慧姐出去办事时碰上青丘族的一只狐狸,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就看对了眼,然后青丘白狐来提亲,想要娶慧姐。因为墨狐族人稀少,为保证血统纯正,所以墨狐一族都只是内部进行联姻,从不与外部联姻。丞相拒绝白狐后,白狐不甘心,要死要活的想要娶慧姐。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慧姐竟然跟着白狐私奔去了青丘。慧姐的离开让他很难过,在他以后的生活中再也碰不到这样待他好,待他温柔的人了。
胡雪涯也蹲在小孩儿的旁边没说话,只是他有点看不下去了。小孩儿不知什么原因,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很难过,垂着头看不清小孩儿的脸,也看不见他的泪,但是从他的鼻涕可以看出他应该是流了很多泪。因为垂着头的缘故,那鼻涕清凌凌的挂在小孩儿的鼻尖上,随着他一吸一吸的抽泣不断上升下垂,摇摇晃晃,欲掉不掉。但是,对方好像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完全忽视了自己鼻尖悬挂着的东西。
胡雪涯深吸一口气,拍拍小孩儿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给他,“玄誉,你,你先把鼻涕擦一擦我们再哭好吗?”
只见承远身子一震,原本白皙的脸颊和耳朵一下子爆红,那抹红色瞬间蔓延到脖子,一直到衣服看不见的地方。
承远羞得起了一脑门子的热汗,他不敢抬头,拽过对方递的方帕,狼狈的擦去鼻涕,然后将方帕紧紧攥在手里,抬头瞪着通红的眼,做出他自认为最凶恶的表情来。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知道了吗?!否则我就将你的眼睛挖下来!”
“是!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雪涯表面诚惶诚恐,心里其实在就乐开了花。小孩儿的表情对他来说就像是受到威胁而虚张声势的小兽,亮着它自己认为坚硬的爪子,其实挠起人来根本不痛,反而带着一股酥痒,甚是可爱。
见他实在尴尬的不行,胡雪涯赶紧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我半月前去了趟青丘。”
承远一愣,知道他说话的意思,“你应该看到了慧姐吧,她怎么样,过的好不好?”
胡雪涯看他没那么尴尬自然而然顺着往下说,“她很好,生了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她那两只小狐狸毛色都是黑白相间的,模样也很可爱,特别有趣。她的相公对她也很好,夫妻二人也很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