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慕容瑞泽扶着额头,眼神极快地闪过一丝黯淡。
“那就好好准备吧,他一向隐忍,这还是第一次向我要什么东西,我累了,你退下吧。”
太监知道,九殿下已经彻底失了陛下的心,陛下不会喜欢一个随时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无论殿下娶东襄公主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已经惹怒陛下了。
吉时很快定下来了。
直到太监过来宣旨的时候,宫瑜还犹在梦中,随后赶到驿馆的曹艳春、凤栖容早就惊喜地说不出话来了,纷纷向她贺喜。
宫瑜低着头,两靥通红,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花娘后脚就到了她所在的驿馆,也满脸喜色,听花娘一说,她才知道这花娘居然是慕容宸派来的,专门为了给她梳妆打扮,惊喜之下,她更是高兴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她真的要嫁给慕容宸了吗?
她和慕容宸的喜事早有传言,人尽皆知,宫泓也早有准备,所以准备喜事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却有条不紊。
第二日,宫泓亲自上门,作为长辈牵她入轿,她满脸喜色,甚至冲淡了她的防范之心。
上了轿,轿子里有个穿喜服的女子向她请安,叫了一声“王妃”。
这声王妃更是让她心花怒放,她得意地挑眉,居高临下,“你是何人?”
女子神色越发恭谨,姿态更加卑微,“禀王妃,奴婢是殿下的家奴,奉命来侍候王妃。”
“家奴?抬起头来!”
女子依言抬起头,宫瑜冷冰冰的目光在女子姣好的容颜上掠过,这容貌,放在京城中也是出挑的美人,在慕容宸府里却只是一个奴才。
“我在九皇子府住过一段日子,怎么从没见过你?”
“回王妃,奴婢的家族世世代代是皇子母亲的家奴,奴婢长在边城,近日才来到京城。”
宫瑜相信了她的话,但对于她的容貌却还是很忌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的存在感很强,整个人就像会放光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王妃,要启程了,请您先坐好。”女子目光平静,然而语气却带着命令的味道。
宫瑜咬牙想反驳回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与一个奴婢理论,那不是掉价吗?
她一不在,王府就蹦出了这么个贱蹄子,等她嫁进去,一定好好收拾她。
宫瑜恨恨坐下,吩咐下人们启程,女子屏息凝神,从容淡定,就像一朵白莲无声绽放,吞吐着芬芳。她什么也没做,可宫瑜就是觉得如坐针毡,心中升上浊气,不吐不快。
宫瑜猛地掀开喜帕,转头一看,那女子眼神如秋水,平静无波,却因太过沉稳而显得阴冷。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主母了,你给我客气点!”宫瑜色厉内荏地高声咆哮,一双玉手无意识地攥紧,青筋暴起。
本以为女子还会忍耐,却没想到女子抬起头,一双漆黑如暗夜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忽而扯动嘴角,轻笑起来。
那笑声无比讽刺,宫瑜被气得浑身颤抖,她刚要发作。
那女子猛然倾了上身,凑近她,迫人的气势几乎要将她碾碎,逼得她猛然色变,无意识地绷直了腰背……
那女子看着她的丑态,鲜红的唇瓣缓缓掀起,嘲讽道:“主母?恐怕你没这个命了。”
“你……”宫瑜瞳孔紧缩,心中警铃大作,要出声大喊。
那女子却比她更快,在她身上的穴道上一点,她就半个字也说不出了,只徒劳地睁着一双眼睛,大汗淋漓。
“呵呵。”女子冷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布袋,摊平,用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在她脸上涂抹起来。
大牢。
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牢房这地方荒僻,还从未如此热闹过,郁暖从地上站起来,皱眉听着。
“干什么呢!”狱卒从外面进来,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少见的,今天饭菜里竟然还有几块肉。
“外面这是在干什么?”郁暖停止眺望,走到牢房边,接过饭。
狱卒今日难得有个笑脸,道:“今日九殿下娶亲,对方是一国公主,自然要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让公主嫁进去。两国喜结连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喏,你看,你这饭食里还放了几块肉呢!”
“啪!”碗从郁暖手里滑落,碎成数瓣,饭菜洒落一地,她立在原地,双眼呆滞。
“嘿,我说你这人,好好的饭你不吃,干嘛要撒了呢!你这种死刑犯,吃一顿就少一顿,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哎……”狱卒弯腰探手去捡碗。
郁暖猛地攥住他的领子,大声问,“你刚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狱卒顿时变色,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喘着粗气求饶:“放手,放手!来人啊!来人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郁暖捏住他的脖子,一遍一遍地问他。
“救命啊,救命!”狱卒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翻着白眼,看着郁暖的眼神就像在看厉鬼一样。
“说!你说啊!”
“我说……九殿下要娶……东襄公主……”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像是魔音一样不停回荡。
郁暖松开手,狱卒顿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高喊着“疯了,杀人了”,拔腿跑远……
郁暖徒劳地松开手,怔然凝视着地面,嘴里丝丝苦涩在蔓延。
他终于要娶别人了。
她想说恭喜,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狱卒很快带人赶来,指着她大喊:“就是她,就是她,她发疯了,她差点掐死我!”
一群人冲进来踢她打她,棍棒落在她身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样,一双眼睛无神地打量着黑漆漆的屋顶。
“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算了!”
“对对对,打死算了!”
郁暖释然地无声笑了,慕容宸,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没想到,竟然要成为我的忌日了。
母亲,想不到,我竟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虽然在凤家那群人面前她表现得一点也不想母亲,一点也不挂念母亲,实际她只是不想让凤青有机可趁,让他们利用母亲。
她很想念母亲,她想回去,她想带母亲逃脱牢笼,她不想卷入这些王公贵族的是是非非,她想开个普普通通的小店,过几天平凡的日子。
没想到竟会死的如此凄惨。
“住手!”一声娇喝划破空气,众人回头去看,只见过道尽头正站着一位穿喜服的雍容女子,这女子眼神平静,却不怒自威。
“来者何人?”狱卒问。
“我的身份,你们不必知道。”女子缓步靠近,来到近前,身上的威势更重,迫得几人都变了脸色。
“不知贵人驾到,所为何事?”狱卒试探开口。
女子视线一转,指着郁暖道:“我……要他!”
“这……他可是死刑犯,我等……”狱卒眼神忌惮。
“我知道!”
女子缓步走进牢房,狱卒刚要阻拦,却被她眼波一扫,扬手挥到地上。
“迷药!”
剩下的狱卒刚刚反应过来,便接二连三地齐齐被药迷倒了。
不多时,狱卒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女子推开牢门,探寻的目光落到郁暖身上,“你怎么样?能走吗?”
郁暖不答,“望”着屋顶。
“怎么,不想知道是谁托我救你的吗?”
郁暖依旧不说话,但无神的眼睛却缓缓有了焦距。
“慕容宸,是慕容宸……”女子目光灼灼,其中还隐约透露出一丝凌厉,她在仔细观察着郁暖的反应。
郁暖缓缓扯唇,终于扭过头,将视线落在女子身上。
这女子身材纤细高挑,举手投足尊贵优雅,芙蓉如面柳如眉,倾城之貌倾国色,即便是这众美云集的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天香国色。
这样的女子,身上带着迷药,又能在地牢里出入自如,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慕容宸居然会让这样出色的女子救自己……
“怎么,你不愿意离开?”
郁暖微微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极淡,仿佛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
“不,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不是敌人吗?我对他不假辞色,如今我倒了霉,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何苦救我?”
“我不知道,你去问他。”
女子拍了拍手,从暗处突然走出一人,那人全身漆黑,正扶着一个孱弱的人,那人面如桃花,却神情惊恐,不是宫瑜又能是谁。
郁暖吃了一惊,她隐隐猜到了些,慕容宸居然要偷天换日!
女子何等聪慧,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旋即道:“你猜得没错,时间紧迫,我们开始行动吧。”
小半个时辰后,一辆红色的小轿汇入送亲的车流,一路吹吹打打,向着皇宫行去。
而地牢中,早先被迷昏的狱卒也缓缓醒来,发现他们自己躺在地上着实吃惊,想破脑袋却也想不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紧忙去看犯人,却发现那犯人好好地坐在干草上,全身僵直,兀自睁着一双眼睛,泪眼婆娑。
“咦,我刚才怎么昏过去了,真是怪事,怪事!”狱卒拍拍脑袋,慢步走开。
而此时,假宫瑜、真郁暖的红色喜鞋已经踏上了高峻的台阶,四周围聚着观礼的人群,唱喏声、吹打声、礼乐声不绝于耳。
郁暖蒙着盖头,心中微微有丝紧张,此时发生的事就如在梦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