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
“以后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家楼下。”
早知道是为了这种事,卢洋断然不会上她的车,心里后怕着没去赴约,也后悔居然为了黄思雨而耽误了白子雯的约会。他疾步离去,奔着附近的地铁站。
台上的阿信问:“如果你只能打一通电话,你会拨给谁?”
白子雯伸手摸摸兜,看向周围的男女纷纷打给备注为“最爱”或“宝贝”人,悄悄按捺住了动作。甚至有一对接吻的情侣现场互打,在接收到对方信号的时候抵额相笑,那幸福又幸运的模样比舞台上炫目的灯光还要刺眼。
“如果要告别”
“如果今夜就要和一切告别”
“如果你只能打一通电话”
“你会拨给谁”
……
白子雯在《诺亚方舟》旋律最高昂的时候还是偷偷打给了卢洋,万一他已经接上电源了呢?大概是路上堵车,也可能是黑心师傅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就绕了远路,或者那条必经之路出了车祸,还是忘记了带钱没办法付车费又返回了家……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算了,白子雯失望关机,打算安静听一场**演唱会,不枉走过一回青春。
地铁上冷清到只有一对老年夫妇和卢洋一人,他倚在门边看对面玻璃窗外一闪而过的贴墙广告,略显孤独。掏出手机一摸再摸,还是觉得那对老人应该不会有移动电源这种东西。
“明安路到了,请在屏蔽门完全打开后,从左侧车门下车,开门请当心注意脚下安全。”
卢洋离开后背倚靠着的左侧车门,呆呆地看着那对老年夫妇相互搀扶着走出车门,直到屏蔽门完全闭合时才忽地直起了后背看向头顶上方的路线图——坐反了。
好在十号线是个圈,大不了多绕一会总会抵达目的地。这样想着,他倒安然地坐上了座位,和刚上来的一位漂亮姐姐四目对望。那姐姐对他眨眼,他低头假装盯着没电的手机。
“当时地球还年轻”
“我们诞生荒凉大海里”
“演化到了寒武纪”
“我们长出脊椎和勇气”
“某天我们开始踩出脚印”
“学会双手拥抱学会爱情”
“长出人类的心”
“aha,我要和你”
“一起走过一千个世纪”
“每次诞生我都要与你相遇”
“每次轮回都为你”
……
……
那对碍眼的情侣干脆亲了整整《一千个世纪》,白子雯最终接受不了这样的花式恩爱拿包走人。演唱会还没有进行到一半,馆外还有些旁听边角料的初中生,和这些稚嫩的面孔相比,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面露沧桑,大概是被卢洋气的。
卢洋到了馆外,和几个初中妹妹一起蹲在花坛上。
听她们讲**的灵魂阿信,讲一些叫怪兽还是玛莎的奇奇怪怪的名字,说完冠佑说石头,叙述其间的分和,表达他们平静却又坚韧不屈的风格。他脑海里浮现出CD封面上的五个人,不能对号入座,但想起了那位说他没有审美的陌生美女,徒生尴尬。
卢洋没有票,在馆外等到里面那场盛事安可到十二点还没有散场就有些心急,已经流出来的少部分听众匆匆离去,几个初中妹妹也都挥着荧光棒消失不见。他吹着深夜的凉风,呆到最后汇入大批人流打车回家。
白子雯不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今晚的遭遇和心情。
翌日开学,卢洋依旧等在路口,这是一种不用多说的默契,只要时间合适,总会碰到对方。
白子雯缩在邹婉的车里,经过路口的时候特意滑下了脑袋,躲过那人追踪的目光。而按着喇叭的邹婉丝毫没有被其他事物夺去视线的意思。
卢洋看着熟悉的车牌号一点点溜过,只能一个人步行到校。
“妈,你也同意我爸送我出去读书?”
“去吧,没有这个条件我不强求。既然有条件,看你爸那意思也好像挺容易,出国镀金的相对来说还是少数,你有这机会我还是赞同的。”
“喔。”
“那卢洋呢?你得跟他说清楚,问问他的打算。”
“他好像不介意异地。”
“我跟你爸,就是异地散的。”
“……”
什么意思嘛,以为她听不懂。其实白子雯比谁都明白邹婉早就和白青松统一了“分手”的战线。也不知道上次爸爸是怎么妥协了暂时不管,难道是因为卢屹昌的大名?
“但是现在准备已经很晚了。”
邹婉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怎么会晚?有你爸爸在。”
“……那我要是不去呢。”
“跟你爸爸说。”
白子雯最终还是丧了脸:“喔。”其实她已经不太愿意跟那个有点野蛮的男人亲近了。
卢洋到教室以后给白子雯打了个电话,想问她调整宿舍的事。学校限定高三年级不是重大灾病必须在家疗养的都要住校,而他又担心她在原来的宿舍会不开心。可是白子雯没接,不知道是在教室不方便,还是不想接。
——我中午在餐厅二楼东边等你。
——知道了。
虽然是和往常一样的三个字,但心虚的卢洋却读到了它背后不同寻常的冷漠。
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尽快解释一下。
——嗯……昨晚对不起,我临时有事,恰巧手机又没电了,人在外面,所以……
——理解,反正你本来也不想去嘛。
干,特别干。一点都不像热恋男女的聊天方式,卢洋拍拍额头真的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辞藻。
——虽然是这样,但我答应你了还是会去的,可当时碰见了一个熟人,办了件别的事。
如果要是早就告诉过她黄思雨的出现,这会也不至于觉得难以启齿或令人难以相信。可恰恰上次没有说这件事的原因也是由于他对演唱会的不感冒而遭到她的电话拒接,事情就是这么巧,那次同样是跟黄思雨在一块。
——卢洋,这个理由真的不可信。
被当作拙劣的借口他已经料到了,可它确是事实,真让人头大。
——算了,见面说吧。
见面时,卢洋已经打好了两份石锅拌饭和牛奶,勺子上粘着水滴,明显是他洗过的。很殷勤嘛,白子雯想。
老实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看对方,不是面对,就是单纯的看。
卢洋伸手过来帮她拌啊拌,很用力的那种,比较费劲:“听说没有牛肉了,我给你换了鸡肉。”
“不是猪肉就好。”白子雯接过勺子开吃。
卢洋又开始拌自己的,拌着拌着突然觉得很委屈,好像是在做讨好的事一样,可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拌到最后低声道:“……其实我昨晚去了。”
“什么?”白子雯没听清。
可他又觉得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又不敢说了。
白子雯反问:“你是不是说你去了?”
卢洋泄气地摇着头:“不是……我什么都没说。”
白子雯假装自己真的听到了:“你怎么可能去?票在我手里啊。”
就是这样,他的话根本没有说服力,不可信就是在撒谎,卢洋低头吃饭,不回应对方的质问。
“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早上说你碰见了熟人去干别的事,现在又跟我说你去看了演唱会。你到底是去了还是没去?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说话颠三倒四,没有一句实话。”
卢洋抬了下头,看见白子雯暗淡的目光是真的透着失望,可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怎么说呢?我是说……我地铁坐反了……”
“……”???
什么???白子雯开始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了:“你是说,你确定你是在说地铁坐反了?你是刚进城吗?你是外地人?还是外星人?”
“白子雯我……”
卢洋舔舔干涸的嘴唇,喝了一口奶又继续:“我知道你不信,可是……真的是真的。”
一晚上一会手机没电,一会碰见熟人,一会又去了演唱会,还遭遇了地铁坐反:“你就差被人贩子拐卖了吧?”
“不是,白子雯你听我说。”
白子雯直勾勾地看着他,想找出一丝撒谎的破绽,但是没有。
卢洋回视:“我先出门,按照你说的时间。但是下楼以后看见一个不能出现在我家附近的熟人,我必须带她赶快离开,不然很危险。”他说着的时候,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两腿跑路的样子:“所以我坐上了她的车。”
“……”???
“这个时候,我决定给你打电话,让你多等我一会或者你不愿意就干脆不用等我。可是手机就该死的没电了。”他摊手无奈:“我借了这位熟人的手机开始背你的电话号码,但是一直没有应答,我不知道是不是拨错了,可我确定我记得没错。”
白子雯垂眸,想起昨晚她确实挂断了好几个陌生来电,还是外地号。可是外地号的人,能是他多熟的人?
卢洋做了个转方向盘的动作:“然后车被开到了城中湖边,这和体育馆是两个方向。”
“……嗯。”
“这位熟人,说了一些我不爱听的话,所以我走了。”又是手指跑路:“走进了离我最近的地铁站,我必须坐十号线才可以到体育馆找你。”
“是。”
“因为我有点担心你,所以我想找一个移动电源。可是整个车厢,只有一对爷爷奶奶,我的愿望就落空了,我只能平心静气的等待地铁到站。而这时,我又发现我坐成了反方向。可是没办法,我试想过先下车再坐回去,还是等着十号线绕圈?算了一下觉得绕圈比较节省时间,我就绕了一圈。”
“……”白子雯不承认自己脑子转不过圈听不太懂,就假装很明白的样子。
卢洋抱着脑袋左右摇晃了几下:“我有点着急,当时脑子就是这样的状态,只是我没有表现出来。到体育馆的时候,如你所说,我没有票所以进不去,所以你也就不相信我是真的去了。
“你几点到的?”
“九点半多一点?不不,也可能是九点多一点,或者不到九点……”
“到底几点?”
卢洋又蔫了:“我怎么知道呢?我没有戴表,只有一个没电的手机。”
“……我不想听你说了。”
“ok,那吃饭。”
白子雯觉得这事是真说不清了,因为当时她在场内打最后一个电话他仍然关机时气的自己也关了机,所以看完那对情侣接吻以后她跑出来到底是几点几分,不知道。
不过卢洋的话还是疑点重重,她问:“那个你很熟的人,为什么是外地号?而且你始终没说他的名字。还有,你明明很着急,为什么不打车却选择坐地铁?最后一个,你在你出生的城市失去方向才是最可笑的。”
“……”就知道是这样。但是他有的反驳:“可你还在学校迷路过呢。”
白子雯一怔,想不到他会盯上最无聊的这句,坐地铁和在一个新到的学校能一样吗?地铁是大方向,只要不是不认字的小孩,怎么可能会有成年人傻到坐反:“所以你为什么不打车?”
“我不知道。”
打车和坐地铁有什么实质性区别吗?都是交通工具,甚至地铁还不会堵车呢。
白子雯吃不下饭了,说到底这就是个不可信的小故事,结论如下:“我知道你不想去,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熟人我有几个不知道,偏偏拿个外地的蒙我。”
说完她喉咙一顿,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刚咽下的米饭像结了块一样卡在心口:“算了……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白子雯搁下勺子,起身就走,卢洋尴尬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可还是叫住了她:“奶拿上。”
“……”那就拿上奶走,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