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卢洋大伯送了一辆超酷的哈雷。
他本身对摩托车没有研究，但出于男儿本性还是一眼爱上了这个灰黑色的庞然大物。
一路骑到学校的机动车场，连个拦路的都没有，那拉风劲，可比几双AJ来的痛快，几乎是刚下车就被吕炳沅抱了一脸。
“哇靠，洋哥！你也太牛了吧，确定是地球人？”
“滚。”
“这车我杂志上看过，好几万呢！”
“赶明你哥发达了，送你几台。”
“欸黑？冲您这句话，我还能效忠二十年！”
“……”
新学期了，赶上一条进校必穿校服的死规矩，卢洋跟吕炳沅走东墙绕远去了初中部的公共厕所换衣服。颜色倒是朴素的可以，完美地契合了不同性别和不同肤色——巨白的外套晃着池南一中几个大字，写作业的胳膊底下呼应着裤子的几分海蓝，这一身看着，不出意外地朝气蓬勃。
更可笑的是，男女同款，连白子雯都穿上了肥大的裤子。
这衣服果然挑人，人一米七的怎么穿都利索板正，赶上她一米六五的，把五公分输在了拖地的脚后跟上。好在蒋芳菲裤子跟人家拿错了有点短，两人一拍即合，专门躲到初中部的厕所换裤子。
出门一撞，撞人又撞衫。
光看脚不看路来着，白子雯一脑袋扎进了刚从厕所出来的卢洋身上。
吕炳沅怪叫了一声吹着口哨跑远了，蒋芳菲裤子短一截地站在秋风里无辜凌乱。
两个人都呆了，似乎是极少看到对方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全然忘记了说话。
卢洋眼睛一瞟，率先回过神来：“干嘛去？”
“换裤子。”白子雯手没地方放似的拽了拽口袋似的裤腿。
“怎么都来这换？”
“不容易遇见熟人。”
“好吧，咱俩不熟。”
“……”
卢洋错开一点先走了，白子雯看了下他腰板挺直的后背……校服果然挑人。
蒋芳菲抖抖眉毛没反应过来：“你俩咋了？”
“分了。”
“……！”
裤子的事情解决了，白子雯的心也乱了。
她已经作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卢洋说话了，看似倔强潇洒，其实脸都丢尽了。
如果要有潘钰那股劲，八成还能追回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袅袅烟雾，我从森林深处走来，我带着新生的希望与你要温度。而当傍晚的最后一抹余晖悄然消逝，我向幽暗之渊走去，我带着人间的悲苦与你告别遗憾。
因你，潢洋无底……”
午时，卢洋因为早上见了白子雯一面而坐立不安，慌乱时只能提笔写字。
但黑板上头的广播音箱里一直念着催人入眠的矫情话，之于别人倒是刚好午休，给他听见除了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之外还有纸上七拐八歪的汉字笔画。
“潢洋，水流深广。感谢一部三五班xx学姐的友情注释，各位午安。我是播音员，潘钰。”
卢洋手腕一晃，又破一张纸。
他泄了气似的扔下笔就往外走，脚步轻快且迅疾地下楼朝二部奔，生怕堵不上广播站的门。
白子雯的教室在一部二楼，扭头的功夫就看见了窗外的光景。
潘钰刚好播完出门，卢洋一腿抬高在门上拦了条横杠，脸上的表情倒是看不清，但想到乖戾邪气倒是不难。她看戏入了神，连作业也不写了。
卢洋那一脚踹的一点没跟人客气，抱着胳膊让人出不来的架势有点讲不出道理：“有完没完？”
潘钰丝毫不惧，她一条长腿不亚于卢洋的力道，笔直下来给他砍了个措手不及：“干嘛？想毁坏公物？”
“潘钰，你不害臊我还脸红呢，有点谱没有？”
“呵，这就招架不住了？”
卢洋滚了下喉结，歪头打量着眼前的女生，毫不掩饰直白：“我对你没兴趣。”
“那你管我吃饱了撑的！”
“我怕你撑死在广播站！”
潘钰接收到卢洋眼里的警告，这会不怵是假的。但就是不服：“可是你分手了。”
“哦。”
“你因为我分的。”
“所以呢？”
“我离成功就差半步了。”
卢洋给气笑了：“你还挺敢说。”他转身，指着对面楼的一扇窗户：“看见没有？我感兴趣的那位看着我呢。”
白子雯像被那跟手指戳住了眼珠子，慌张撇开了视线低头假装写作业。
潘钰说：“卢洋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人家可比你想的有骨气。”
“她那点骨气我比你清楚，倒是某些人，别玩过火了不知道自己姓啥？我警告你这一次，再**敢瞎几把乱播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卢洋扭头就走，最后看了一眼没了动静的对面窗户，那点火气全被失落填补了。
回教室坐不到十分钟，他点着白子雯的微信，发了过去。
卢洋：出来，最粗的树下面。
白子雯暑假又把备注改成了一只“羊”，后来一直没等到他联系觉得自己很**。这会见他发消息了又有点尴尬，干脆还是改回了“卢洋”。
白子雯：
而卢洋接到的是。
猪哼哼：
他有点想笑，一个人在树下的石板坐了会等预备铃响了才上去。
这年头的物理和数学已经难出了天际，卢洋不谈恋爱不打球就觉得没事干，天天放学往孙皓天家里跑着学习。要是吕炳沅跟着了，就拉上他一块学。
长一岁，是一岁的收获。
现在觉得抄作业有罪恶感了，不是因为他爸起早贪黑地“铺路”赚钱，也不是因为**费心尽力的补脑神品，而是连脑子不转圈的白子雯都知道为了争那一口气去好好学习，他为什么就不能朝着卢沄向现实低头的方向发展。
你活在社会上，不是社会活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大字不识”才算文盲的年代了，没点文化包装连高中毕业证都觉得拿了烫手，烧心。
“洋，所以你学习就是为了包装自己？”
“昂。”
“肤浅，而且虚伪。”
“ok，我承认。那你呢？”
小天说：“为了改变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不好吗？”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卢洋有的东西，孙皓天在品质上都同等拥有。比如他得到一辆哈雷，小天会有一套某某大师亲笔写过祝语的限量套书。
但是孙皓天说：“什么才叫好？只是物质上的满足吗？我父母是做海鲜生意的，除了钱什么都不谈。我不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所以从我这开始，风向就得改。他们给了我生活上的满足，我没所求了，当然得往精神需求上使劲，这样将来才能碰上和我一样有求知欲的人。我妈老说什么样的人到底还是配什么样的，就像她跟我爸都是大老粗，也所以你跟白子雯对眼呗。”
卢洋不客气地鄙夷着：“垃圾，打游戏的时候咋不见你谈精神需求？”
“哼，偶尔的娱乐精神。”
“……”
谁他娘的知道学习为了啥，光看着名次靠前一点就觉得特骄傲，那种感觉很不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