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为有一处修建得极为雅致的小竹屋,为方便医治寒晔,他打算让他在竹屋住下,竹屋分上、下两层。正经的卧房却只有两间,寒晔养病需清静,他一人住一间,百里无忧是男子,寒晔这一走,他也不方便单独住在三婶家中,赵神医勉为其难同他住一间。
千如倒成了多余的,若想住下,只好睡二楼那间不像屋子的屋子。
赵神医的那处竹楼,二楼的屋子无门无窗,本是用来晒药材的,早晨日头出得特别早,毫无遮挡地照在她身上,夜里鸟兽的鸣叫声不绝于耳,吓得她整宿不敢合眼,根本睡不踏实,但是千如只好咬牙撑过去。
赵神医医术了得,更是将自己千辛万苦采摘到的珍奇草药赠于寒晔治伤,寒晔的伤自然好得也利索,七日下来,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内伤也好了不少,不使力便不会再咳嗽。
这几日,千如寸步不离地照看着他,陪他说说话,晒晒太阳,她似乎觉得,若是一辈子与他一同留在这谷中,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同寒晔说起这个提议时,寒晔都不曾提及剑宗,只道:“如此甚好。”
千如臂上被小灰抓出的几道伤口,有幸让赵神医诊治,痊愈后,几乎不见疤痕,至于她先前的那一道剑伤,赵神医说他亦有本事,能够将疤痕祛除。
只是这祛除疤痕之术,必要以新生之血肉加之良药医治,对于已经愈合的伤口,要先将伤疤剜去,让皮肉重新愈合一回,方可用药。千如想要一试,寒晔却坚决不许,为此,两人险些闹翻。
千如自午饭后就不再同寒晔说话,百里无忧在她耳边叨叨着,说尽了寒晔的好话,可她就是不想理他。
后来千如听烦了,便问他:“大哥,你何时同我师兄站在一边的?”
百里无忧道:“我何时同他站过一边?我不过就是因他舍身救你,而对他稍有改观罢了,妹子,听哥一句,患难见真情,愿意为了你豁出性命的,才是真心待你的。”
千如“哼”了一声,起身进屋取杯水喝,出门时见璃儿坐在了百里无忧身边,这几日,璃儿天天都过来,她似乎是在逗百里无忧开心,可她不知,但凡有小灰在,百里无忧是绝对开心不起来的。
小灰是一头十分警觉的成年公狼,千如这才一推门,他便立了起来,吓得她连忙又把门栓好,背过身拍着胸口,乍一抬头,看见寒晔正负手立于跟前。
千如本想绕过他,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寒晔并未言语,只是将她带到房里,解开衣带,背过身,千如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他的背上,有一道同沐羽剑一般长的疤痕,甚是狰狞。
“这……这是何时……何时受的伤?”千如颤声问,寒晔并未作答,整理好衣衫后,反而问她,“我背上的伤疤如此吓人,你可会嫌弃我?”
千如撇着嘴摇头,寒晔顺势道:“我同样不会嫌弃你,你忍心让自己再遭一次罪,可我舍不得。”
千如一想,觉得他说的也对,若是他想要用赵神医的法子祛除这道疤,她定然也是不同意的,于是,她点了点头,不再寻赵神医讨教这祛疤之术。
当千如再次追问这道伤因何而来时,寒晔正思忖着该如何作答,她却乖巧地说:“你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只是,往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为了我也不行,我……我也舍不得。”
有千如乖巧如此,寒晔觉得,夫复何求?
百里无忧直到傍晚时分才得以摆脱璃儿,他将璃儿的行为,视做纠缠。
千如可不认同,这怎能叫做纠缠?璃儿这么单纯可人,有她在身旁,应该十分开心才是。
百里无忧瞟了千如一眼:“你若被她缠着讲外头的故事,一连讲了数十日还不够,你当作何感想?若不是三婶对我们照顾有加,我才懒得搭理她。”
“依我看,百里兄,你搭理她的原因恐怕不单单只是这一个吧。”寒晔与千如并肩而立,一袭白衣,夕阳的余晖映在他面上,奕奕生辉。
百里无忧双手环胸,冷冷道:“寒晔兄,敢问还有什么原因?”
寒晔目光一扫竹屋前的石椅,千如便心领神会地扶着他过去坐下,他满意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就像在安抚一只小猫一般,而她,则乖巧地在他身旁坐下。
“这原因至少还有两个,第一,璃儿身旁跟着小灰,所以你不敢对她动怒,第二,你腿脚不利索,跑不了。”寒晔气定神闲地说完,不忘看一眼千如,企图从她那里寻求赞许。
百里无忧愤愤地来回小跑几步,本想表明自己的腿伤已经痊愈,却不料,跑得急了些,不幸被一块石头绊到了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气得他愤愤地走向竹屋。
可百里无忧前脚还未进屋,前往山谷采药的赵神医后脚便到,他边放下竹篓边笑说:“方才在路上遇到璃儿那丫头,我猜她定是来找百里小兄弟讲故事的,我刚来谷中的那年,她还小,一直缠着我,到了后来,我实在没有故事可讲,就胡乱编了几个,那丫头听得同样认真,真是个不错的姑娘,百里小兄弟可要好好珍惜。”
千如正好面对百里无忧,自然看得分明,他似乎在进屋时,又被门槛绊了一下,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总之,他那张好看的脸上,那叫一个横眉怒目。
“赵神医,快去看看百里大哥,他方才被石头绊了一下,似乎又崴到脚了。”千如以为身旁的寒晔并未看到门槛前的那一幕,谁料,他看得同样分明,还不忘叮嘱赵神医,定要好生查看百里无忧的伤势。
千如讪讪地笑了笑,看来寒晔伤势见好,今日竟有精神寻百里无忧开心。
从前,赵神医一人独居于此,吃住都不讲究,眼下多了三口人,且都是伤员,自然不能如从前那般随意。
这些时日,一直是百里无忧单腿点地来做饭,今日他不慎绊倒两次,这会儿正在医治。除了伤痛外,他的心情定然也不好,千如想了想,决定不去唤他做饭,将寒晔推出厨房后,她便决定由自己来大战一场。
从胤府到云鹰峰,再从皇宫到和亲之路,她的日子虽不能说锦衣玉食,至少也是吃穿不愁,这灶台,还真的从未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