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此时只想找百里无忧问个明白,至于秦渊说了些什么,她自然是没有听进去多少,她扶着额头:“我有些头晕,今日这操练之事,你多担待一些,我先回去休息了。”
秦渊不肯松开手,生怕手松开了,她就会跌倒,毕竟她才刚过十六岁,自家妹子秦怡也不到十七,她们不是公主,何故要替公主去罗刹和亲?
千如这副样子,让他怎能松手?
“你先放开我,我想回去休息了。”千如再一次提醒,可秦渊还是没有松手,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如太后召见之时,你称病卧床吧,能躲一时就躲一是,先避一避风头再说。”
“秦统领,欺瞒太后,这也是死罪啊,你可别害我,再说了,你难道希望你妹妹去嫁给那个粗鲁的三王子?”千如气得一屁股坐在石墩上。
秦渊是真的急了,亦知道自己有些胡言乱语,为保千如平安无事,他坚持让人去找蝶儿来,蝶儿来了,他才肯放人。
千如没辙,只好坐在操练场边上等蝶儿,御林军虽然都是堂堂七尺汉子,可对这些小道消息,传播速度一点都不比宫女们慢。千如要远嫁罗刹去和亲这个尚未有定论的消息,已经悉数听说了,趁着操练的间隙,这些不善言辞的粗人,居然挨个来安慰她。
比如:胤师傅,不管你身在何处,都是我们的剑术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比如:胤师傅,听说罗刹国的水果品种多,口味好,你到了那里记得多吃一些啊!
再比如:胤师傅,有朝一日,我们得了空,就去罗刹找你,你可要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啊!
……
千如听到这些,实在觉得头疼得厉害,她将脸埋进双臂间,焦急地等着蝶儿来救她。
一个时辰过去了,或许过得更久,蝶儿终于在千如的千呼万唤中风风火火地赶来,说是秦渊派人去找她,倒不如说是她自己找来了操练场。
蝶儿哭丧着小脸,一见千如就给跪下了:“姑娘,请您跟太后娘娘求求情吧,奴婢家中还有重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奴婢不能丢下他们不管,随您去罗刹啊!”
秦渊一把揪起蝶儿:“你快给我说清楚,太后和圣上这是定了让千如去和亲?”
蝶儿被秦渊这么一吓,方才断断续续的哭声,瞬间变得凄惨了许多,“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说,同为胤府中人,我家姑娘替月公主去和亲,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再加上罗刹使节也对姑娘万分满意,说是这几日便要动身了。”
秦渊手一松,蝶儿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哭声更是大了几分。
千如甩开众人的手,飞奔出了操练场,她直奔太后娘娘的凤鸣宫,且不管百里无忧是如何做到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至少不能让武帝把她替月儿和亲之事给搅黄了。
千如赶到凤鸣殿宫之时,不出所料,武帝正与太后娘娘大声争执,守在门外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一个个吓得直哆嗦,就连身经百战的小喜子,亦急得在门外来回踱着步,不知如何是好。
小宫女见着千如,颤声道:“姑娘,你不能进去。”
小喜子一看是千如来了,便在她面前直直地跪下:“小主,你赶快去劝劝圣上吧,太后娘娘要姑娘前去和亲,可是圣上不同意,说要册立小主为皇贵妃,小主,你赶紧想想办法吧。”
千如瞅着里头那战况,也不禁一阵心虚,她曾经见过爹爹与奶奶因为四姐的婚事而争执,娘亲夹在里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见,这媳妇夹在婆婆与夫君之间,总是最受煎熬的那一个。
眼下,千如并不是那个媳妇,里头那两位,也不是一对寻常母子,她一介小小的武官,怎敢夹在他二人里头?瞧这架势,确实怪吓人的,她踌躇着不敢推门。
小喜子催促道:“小主,小喜子从未见过圣上这般顶撞太后娘娘,你赶紧进去劝劝吧,眼下也只有你能劝得了圣上了。”
千如皱着眉看着小宫女,小宫女吓傻了,不敢进去通报,千如想,自己若是这样擅自闯进去,惹得那二位不高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随便哪位动了怒,那可都是要掉脑袋的祸事。
可她想了又想,心一横,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小跑至太后跟前,撩起裙摆,直直地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太后娘娘,我愿意去和亲。”
话一出口,便被武帝一把抓了起来:“胤千如,你这是疯了吗?”
千如的手臂被武帝抓得生疼,她咬了咬牙:“圣上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月儿又是我的亲外甥女,她还未及笄,于国于家,这和亲一事,我都是当仁不让的。”
太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笑意,她指着武帝,有些轻颤:“你这一国之君,竟然连一个丫头都不如,和亲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两国交好,免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眼下边关战事吃紧,若此时罗刹站到西域那边,我大宁有何胜算可言?”
武帝并未理睬太后,而是怒视着千如,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一般。
千如的双臂突然被松开,她身子失了重,一个没站稳,险些跌过去,稳了稳身形,她背倚门栏,始终不敢抬头看武帝一眼,武帝踉跄了几步,连说了三个好字。
自打定下由千如代替月儿去和亲之后,太后娘娘特许她回胤府小住两日,再与使节一同返回罗刹。
临出宫前,千如去了一趟漪云殿,本是想同姐姐告别,未料,一见面,千漪便抱着她哭个不停。多日不见,千漪消瘦了许多,想必她定是前些日子因为月儿和亲之事而忧心,月儿也是,似乎安静了许多,千如宽慰道:“姐姐,月儿不用去罗刹和亲了,你放心吧。”
千漪屏退了在漪云殿当差的所有宫女,关上了门,竟然让月儿跪于千如跟前,磕了三个头。
而月儿自己,竟然乖乖地听了话,这三个头磕得半点也不马虎,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彻大悟一般,视千如为恩人。
千如连忙上前扶起月儿,对着千漪道:“姐姐这是做什么?月儿可是千金之躯,跪父母,跪圣上,万万不能跪我啊,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