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生于丞相府,自幼便有教书先生过府来教他和秦怡看书识字,他比秦怡大一岁,但心性却不如他这个妹妹来得稳重,府上的长辈常说,他就是一只泼猴,等他长大了,定要给他娶一个厉害的媳妇。
秦渊不好学,每次只要一上课,便会打瞌睡,先生气得拿出戒尺来吓唬他,他才勉强支起脑袋,却并不看书,而是看着窗外,时不时从书桌底下抽出弹弓,打一打树上停着的鸟儿。
秦府几代人都是文官,连秦怡这女娃儿,也从小就怀揣着一个仕途梦,唯独秦渊,偏生说要习武,他说秦府满门都是书呆子,多他一个不嫌多,少他一个也不打紧。若是真要他当官,他亦只当武官,他还说身为大宁的好男儿,就应该大展拳脚,岂能成天修书算账。
也正是如此,秦渊在年少时,便将府里头那些修书算账的叔叔伯伯们全给得罪了。
但凡家里头的孩子闯了祸,只要有秦渊的份,便都是由他来背这个黑锅,在他十岁那年,秦丞相一气之下,将他丢进了御林军,任他自生自灭。
秦渊在御林军中长大,御林军统领看他是个武痴,便收了他当徒弟,成天教他些刀法和排兵布阵之术,秦渊也学得高兴。别的将士,都常常想着出宫去看看家人,可他倒好,说御林军就是他的家,气得秦丞相只当没有他这个长孙。
宫里头一连待了数年,小小少年凭着自己的本事,终于成为意气风发的御林军统领。
秦渊自打入了宫,见过的姑娘除了宫女,也寥寥无几。
在他的印象里,有两位姑娘是特别的,一位是自家府上的秦怡,温柔贤淑,自然是好得没话说,可她偏偏想当官,成天抱书,看多了便觉得了无生趣;
还有后宫的那位月公主,不似别的公主般文静,乍一看,似乎透着些洒脱的劲儿,可偏偏却嚣张跋扈得紧,谁见了她都绕着走,包括他,也是避之不及。
直到那日在剑宗遇见了胤千如,她也想当官,却不是当文官,她也洒脱自在,却进退有度。
这姑娘,似乎有着秦怡和月公主身上的优点,并且,很合他的意,她虽没有沉鱼落雁之貌,也没有秀外慧中的闺秀之气,不学女红,偏生喜欢舞刀弄剑,可是秦渊却觉得自己被她迷住了,年轻的统领,似乎觉得心底有一处从未有过的春心,正开始萌动。
秦渊头一回肯静下心来钻研刀法和布阵之外的事,是在千如走马上任的那日,那时,他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怕场面太冷清,她会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可也怕太隆重了,她会有压力,于是,便只好笑嘻嘻地在操练场门口迎她。
好歹他也是堂堂御林军的统领,以往有人加入御林军,他可是从来都不亲自相迎的,他也从来没有这般笑过,如此一来,便是既不兴师动众,又显得十分隆重。
其实秦渊早就知道,千如的心里头有人,但他不明白,那个人到底喜不喜欢她?若是也喜欢,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她身边?若是不喜欢,那自己是不是能代替他?
秦渊头一回恨自己不懂姑娘家,是在看到千如与将士们切磋受伤后,竟然不知道找太医替他医治,还觉得她是个英雄,是条汉子。若是多与自家妹妹相处,或许,他就会在武帝开口之前,先去找太医,姑娘家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敬的。
还记得除夕巡夜里,他原本不太想往那个雪窟窿边上走,救下月公主时的那段回忆,可不太好。
不过,不知为何,他还是往那边走了,幸好那日他去了,否则千如定会在那里头睡上一宿,这大冷天,若是真的在雪地里睡上一宿,以她的身子骨,定会生病,所以,她很幸运,他,亦很庆幸。
秦渊头一回窘迫,是在抱千如出雪窟窿时,他一直觉得她铁骨铮铮,但毕竟是个姑娘,喝了些酒,小脸红扑扑的,软玉温香在怀,让他既紧张又欣喜。他终究还是说了不该说的,好在,她回答得很果断,她的心里只有寒晔,也对,寒晔那样的男子,确实佩得上她。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秦渊虽然很想帮她,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她如今不仅仅是寒晔中意的姑娘,更是武帝看上的未来王妃,他若是离她太近,便会坏了她的名声。
直到罗刹国时节来了,要让月公主去和亲,这时,秦渊便想到,或许娶了月公主,就是在帮她吧。
可是为什么?武帝会改变主意,让她去和亲?他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要带她走,不论走到哪里,都比背井离乡地嫁给那个丑陋的罗刹三王子来得好。
可是,她竟然不愿意。
自打从千如离开帝都,秦渊便整日在操练场和将士切磋得精疲力竭,只有这样,他才能睡个好觉。
后来武帝将他传到御书房,给他下了一道密令,追上和亲队伍,把胤千如带回来,除她以外,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秦渊可不是他爷爷,万事以江山社稷为重,对爷爷而言,用一个女子换取一方平定,是桩绝对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可是秦渊只知道,他迫切地想带千如回来,于旁人而言,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而在他眼里,她却是他此生头一个牵肠挂肚的女子,即便她的心上人不是自己,他也要将她带回来。
而武帝正好也想带她回来,那他奉旨办事去便好,至于武帝为何要下这道密令,他猜不透,也不想猜。
罗刹的三王子很狡猾,出了帝都,便兵分两路,他自己走的是官道,用以引人耳目,而千如,走的是山间小路,好在,他一直找人盯着,不然等他追到了,和亲队伍也只有三王子一人。
秦渊带着几名亲信,跟着千如一行人数日,直到接近了流窜在罗刹和大宁交界处那些匪徒的窝点时,他才下令行动。武帝的意思是,正好借着和亲郡主被劫持一事,将那些匪徒斩草除根,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郡主是被匪徒所劫,同时也好还我边境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