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朱少嫣,她每日都会跪在宗主祠前,声泪俱下,她说她与公主无冤无仇,以公主的身手,那一剑分明是可以躲过去的。还说怎么也不会想到胤师兄居然是当朝公主,还说在宫中当贵妃的姐姐必定会因此事而受到牵连,若是圣上要怪罪,她只好以死明志。
“你先起来吧,想你也是无心之过,公主福泽绵长,定然不会有事。”宗主与几位长老商量后,还是决定亲自进宫谢罪,以剑宗与皇室的渊源,此事应当能够大事化小。
穆凌风等在山下,恳求宗主带他一同进宫,若是要偿命,他去阴曹地府陪公主便是。
宗主看着他,无奈地摇头:“你怎么就没能保管好名册,让人将胤紫的名字写了上去,以她的身手怎能与师兄和师姐们比试?哎……”
“确实是弟子疏忽,请宗主息怒。”穆凌风原本并不是真心想让胤紫参加试剑大会,他寻思着激一激她,或许她便能坦白女儿身,可他不曾想,由他保管的名册居然不翼而飞,到宗主手上时,上头已经写着胤紫的名字,此事便弄假成了真。
一行人入宫时,胤紫正好醒来不久,在自己寝宫前的花园里晒着太阳,并由她的皇帝爹爹亲自喂着喝粥。她一瞧见穆凌风,便生生被粥呛到,咳了好几下,扯到了小腹上才刚愈合的伤口,疼得她险些岔过气去。
按照惯例,这公主的寝宫,岂是他们这些宫外男子说进就进的?可皇帝爹爹说了,她虽是公主,可也是剑宗的弟子,既是处理剑宗之事,又何必拘泥小节。
更重要的,明帝要让他的宝贝公主当面看他如何惩罚这些害她受伤之人,不曾想,才见到穆凌风,竟让她如此不悦。
明帝怒道:“都给朕退下!”
胤紫一听,便不依了,非得让皇帝爹爹当场将圣旨给宣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剑宗弟子穆凌风文武双全,深谙兵法,特封平西大将军,即日起奔赴边关,势必护我大宁边关一世安宁!”
明帝柔声道:“爹爹送你的生辰礼,可是合了你的心意?”
生辰礼?胤紫使劲想了想,皇帝爹爹似乎问过她最想要什么,而她似乎是说过,再也不想见到穆凌风了,她不想见,爹爹便让他一辈子去镇守边关吗?剑宗这些年出过好几位猛将,却都是领兵打仗的先锋将,镇守边关,是不是太委屈他了?
胤紫又想了想,觉得愈加委屈了,她要了穆凌风足足五年无果,却比不上随口一句不想见到他了来得有用,皇帝爹爹可真是……该急时不急,不该急时瞎着急……
而穆凌风那家伙居然笑着领了旨,不日,便带着三万精兵去镇守边关,他……是不是也想躲开她?
他难道不知何为平西大将军吗?
西边战事一日不得平息,大将军便一日不得还朝。
待剑宗众人离开皇宫后,胤紫又向皇帝爹爹求了一道圣旨,作为明年的生辰礼。
明帝对他的这个公主素来有求必应,何况只是区区一道圣旨?
三日后,宸妃获恩准离宫,重获自由之身。
临出宫前,宸妃写了一封书信,本想亲手交给胤紫,却正好被明帝撞见,不得以,只好将书信塞到了床榻下。
宸妃的书信尘封大半年之久,在除夕前几日,才被打扫宫廷的宫女寻着,交给了内务府总管,再由内务府总管交给了明帝的随侍太监,辗转到了明帝手上,已然是十日后的事。
信笺泛黄,上头写着:再多女子被公主所伤,亦不及少嫣伤公主一分来得让穆师兄失魂落魄,我输了,少嫣也输了,望公主与穆师兄此生安好。
可是此信,明帝却未交给胤紫,一来,她受伤之事,确实因为穆凌风而起,二来,边关战事吃紧,若是穆凌风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会抱憾终身。
还是待大军凯旋之日,再议此事吧。
过了除夕,胤紫已年满十八,这个年纪的姑娘,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中,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亲,可胤紫偏生择不到一桩美满姻缘,那些王公贵胄之子,在她眼中,皆不及穆凌风一丝一毫。
温文有礼的,她不中意;
谦逊内敛的,她不喜欢;
才高八斗的,她不待见;
富甲一方的,她不稀罕……
明帝实在无奈,眼瞧着一日日盯着剑宗弟子的穗玉发呆,自己却还是咽不下胸中的那一口气,气穆凌风明明对他的紫儿有意,却未曾保护好她,可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自己终将老去,怎能护她一生?
春暖花开时,边关战事告捷,圣上宣一众将领进宫封赏,穆凌风作为冲锋陷阵的先锋将,自然在受封之列。
胤紫一早便知道穆凌风要回来,即便心里再不痛快,还是穿着宫女的衣裳,偷偷地跑到大殿前,趴在窗栏上瞧着他。
那些年,每一回皇帝爹爹召见剑宗宗主进宫议事时,她都是这般趴着往里瞧,满心欢喜地盼着他进宫,又一次次伤心失望。
八年了,他终于站在大殿中接受封赏,可她的心里头,除了满心欢喜,似乎也多了一些无可奈何。
他并不喜欢她,正因为不喜欢,才会对朱少嫣言听计从,才会在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为躲避她,笑着领旨去边关。
正思绪纷飞时,殿门大开,穆凌风同众将军一同出门,众人皆向他道贺。
“恭喜穆将军成为驸马!”
“恭喜穆将军步步高升!”
胤紫本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走到了穆凌风跟前,她瞧着他,问道:“你这是要娶哪位公主?”
穆凌风低着头笑了起来,今日他身着银色铠甲,如同战神一般,怎一个英挺了得,他这一笑,便让她不知应当如何回应。
他身边的副将道:“你这小宫女,见着将军怎么也不行礼!”
胤紫又问:“将军这是要娶哪位公主?”
穆凌风依旧但笑不语,他眸中的笑意,还是如往常一般,带着点桀骜,她虽知他不喜欢自己,却也无法接受他要娶自己的妹妹,成为他的妹夫,她气得一跺脚,转身便跑。
自从回了宫,养完伤便被皇帝爹爹管着,过弃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让她本就不怎么样的身手,就变得更不怎么样了,这才跑到御花园,就被穆凌风追上,并且直接禁锢在怀里。
胤紫吼道:“穆师兄,请自重!”
穆凌风反问她:“公主既知自重,为何女扮男装上我剑宗?整日与师兄弟们为伍?”
胤紫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好闭嘴,使劲地想要挣开他的双臂,可他却越抱越紧,他柔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断袖了,自从你上山,我对身边的女子全无兴趣,你为何不早些同我说清楚?”
“啊?”胤紫一惊,抬起眸子瞧他。
穆凌风又道:“我害你受伤,惹怒了圣上,只能以一场战事,来换取他的原谅,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胤紫有些懵,而他却将双唇覆下,道:“我娶的公主,名唤胤紫。”
公主大婚之日,圣上大赦天下,免征赋税三月,举国欢庆。
唯独公主府上,下人们个个心有余悸,听说洞房花烛夜里,公主和驸马打了一架。
隐约听闻公主说:“穆凌风,你这个混蛋,明明早就知道我是女子,还将我当猴耍,多亏被他们灌醉,不然我还要一直当傻子!”
不过,第二日一早,驸马精神奕奕地进宫面圣,而公主,睡了整整一日,见着驸马,乖巧得都不像是那个彪悍的她。
驸马,果真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