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低着头,双眉紧皱,他觉得自己做的实在太差了,因为他连玄逸心中在想什么都猜不透。
“我今日与玄逸交谈甚久,可是他一直沉默,我完全猜不透他内心是否被我说动起了争皇位之心。师傅您从小教我揣度人心之术,但用在玄逸身上一点效果也没有。”
“也许他根本什么都没想,你当然猜不透。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利益所驱动。”王永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双目紧紧盯着自己的徒弟。
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复杂多变的阵法他很快就能学会。
但正是这份聪颖害了他,非想要超过自己,定要在人世间走一遭,用自己的学识与智谋在皇朝建立一份功业。
王永之最灿烂辉煌的年纪一直忙于创建皇朝,四处征战,老了的时候本想养个徒弟养老,给自己送终。没想到这个徒弟非要继承自己的衣钵,甚至起了超越自己的念头。
“但我相信皇位诱惑力之大,没有人能抗拒,玄逸也不可能。”王凡双拳紧握,眼中全是自信,“江山与美人的选择。大部分人认为自己会选择美人,但当江山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江山最重要。”
王永之知道王凡是一个执着的人,他想做一番事业,他也不阻拦。
每个年轻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想改天换地,想扬名立万,想名扬千古。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他还是要提醒王凡,“智过必伤,不要为了你的目的而放弃了眼前人。并且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导致众叛亲离,无人敢与你成为朋友。”
因为你的朋友会害怕你,他心中任何一点秘密都会被你知道,通过任何一个细小的举动都能猜到他此时的想法。
这样的人,没有太多人愿意接触。
也许有时候人们需要你为他排忧解难,但当问题解决之后,人们也会远离你。
这就是为何王永之成名之后越来越少与外界接触,因为人们都怕他,就连一起打天下的欧阳长空也渐渐与他疏远。最终他只能选择归隐,消失与大众的视线。
“我也不需要朋友,大不了我回山中找师傅,与师傅共度一生。”自小被王永之熏陶,王凡眼高于顶,认为可以掌控一切。
他就算不能超越师傅,也要成为皇朝中最富盛名的军师。
“你才这么年轻,就想着在山中呆一辈子吗?”王永之语重心长道,“不要只想着建功立业,其实身边有更多值得你珍惜的人和事,不要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这一番劝诫是王永之花了一生才感悟出来的,他特地下山来告诉王凡,希望他能引以为戒。
但王凡根本没听进去,“师傅,您不是不在管人间之事了吗?除非在皇朝生死存亡之迹,所以您就别为徒儿操心了,徒儿自有分寸。”
王永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中包含着浓浓的无奈之意。
他这个徒儿与他当年实在太像了,只是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不像自己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随着这一声叹息刚落,在欧阳国学院的另外一个地方也响起了一声叹息。
翼王站在落叶纷纷的梧桐树下看着玄逸,他的眉眼和思考时的神态与父王是那么像,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翼王跟随欧阳德政的时间最长,父王年轻时的神态一直铭记在他脑海中。
所以当他见到玄逸时非常惊讶,他说道,“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一直认为寒思媃蒙蔽了众人,但见到了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父王的儿子,没有人敢说不是。”
此时月悬中空,如水的月华洒满了庭院。
玄逸认出了他,“翼王,你怎么会在这里时候来这里?”
“我选择这个时候来当然是不希望有人看都我,在欧阳国学院中我的崇拜者太多,被他们看到一定会引起一阵骚动。”翼王今夜的心情似乎十分好,难得开起了玩笑。
但玄逸见到他心情并不好,“恐怕是想杀你的人太多,若是白天在欧阳国学院中现身,恐怕会引起公愤。”
他咄咄逼人的言语并没有令翼王恼怒,他慢慢走进,目光久久的停留在玄逸这张脸上,有些羡慕。
“你放心,欧阳国学院中的学员不会向你一样有胆子刺杀我。”
“你知道?”玄逸有些疑惑,在边关时,他看不惯翼王的所作所为,曾经刺杀过翼王。
刺杀当然失败了,他用心谋划了良久,结果剑还未刺到翼王的衣角就身负重伤,最后狼狈而逃。
“当然,边关城中的大小事情没有一件能逃过我的双眼。”翼王自信道。
“那你为何不将我抓住。”如果他知道自己,应该也很容易找打自己,却为何迟迟没有下手。
翼王大笑道,“想要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我要一一杀死,岂不是得杀光天下一半的人。”
“你也知道有那么多人想杀你。”玄逸狠狠的盯着他道,“因为你该死。”他想起边关城上被投下去的百姓就心痛,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真是奇特啊。”翼王脸上的笑容不变,“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着魔的血液,为何会对我将人投入魔中而愤怒?”
这一句话提醒了玄逸,是的他根本没有资格,他算什么,人还是魔?
“并且你是我的弟弟,难道弟弟对哥哥就是这个态度吗?”
翼王不想将他的想法告诉他,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说出来也想必他也不会理解,为了实现他的目的总会牺牲一部分人。
他不在乎这一部分牺牲,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玄逸,用言语挑逗他,“我的弟弟,你曾经刺杀过我。还好你没有成功,否则不就成了弑兄了吗?”
玄逸眉头皱了皱,十分反感这句话,反感他叫他弟弟。
在他骨子里,根本不承认自己的血脉,也不承认残忍的翼王是他的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也不要在我面前用哥哥自居,会让我觉得恶心。”
对于玄逸的直言,翼王没有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他外表虽然粗犷,心理素质却十分好。
统领万军,据守一方之人岂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愤怒。
翼王说道:“但这就是事实,你确实是皇朝的皇子,不管你想不想承认,皇朝中所有人都知道欧阳国学院中住了一位皇子。不过欧阳院长对你不错,他已经宣告众人陛下昏迷与你无关,再加上当时陛下根本没有接触到你,所以很多人都相信了。再说你是蒙在鼓中的,就算父王醒来之后应该也不会惩罚你。”
“但是你不是赌他醒不过来吗?否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玄逸不知道叫欧阳德政什么,只能用一个他字代替。
这虽是翼王的想法但没有人直接说出来,除了玄逸。
“我当然希望陛下能醒过来,但是寒思媃是狡诈诡谲,皇朝想要逮住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恐怕…”
恐怕陛下等不到抓到她了,况且寒思媃藏在翼王府邸中是安全的,只要她不自己跑出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一次,翼王很自私,为了能登上皇位实现自己多年来的谋划,他不惜隐瞒寒思媃的藏身之处,令父王永远昏迷。
但等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住寒思媃,命她救醒父王。
所以他必须加快速度,早日登基为王。
“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玄逸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落到了地上,与翼王站在一起,他比翼王矮了半个头,但是气势一点也不输于他。
“你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什么时候会攻进来。”
别人都认为翼王不敢让大军进城,驻扎在城外的十万大军也只是一种宣告,宣告他的实力。
但玄逸不这么认为,他久在边关深知翼王的为人。他从来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
世人都被他粗犷的容貌所欺骗,认为他是一位无脑之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如果他是一位无脑之人,那么在他管辖下的边关又怎么会一次都没被破城呢?
对于他的问题翼王本是不想回答,因为这并不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但看着他与父王一样的面庞,他就非常嫉妒,他天生生的丑不受父王待见,受人冷落。
“我是不会主动攻进天元城,否则不是自找苦吃。不过就算我不攻进天元城,也会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我的大军在外,他一定会先一步而行动,到时候…”
“到时候你只需借着平乱的名义,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城,而那位按捺不住提前行动之人就是襄王。”玄逸帮他说了出来,他虽身处庭院之中,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思考,将一切都看的非常透彻。
“你说的八九不离十了,襄王在玉山被关了几年,被关怕了,早已没有之前的雄心,他也更不像我这么有耐心。”翼王负手站在月华之中,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确实很有耐心,一直被驱逐在天元城外,专心打理边关事物,从未表露过夺帝之心。
一直到对他最有利的局势出现,他才行动。
玄逸又道,“你将一切都谋划的这么好,那么今晚为何要来找我,我的想法对于你登帝之路应该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