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不吃糖,桃花自己留着就是。”
秦五丫知道在古代提炼糖分是件十分费时费力的事情,因此市面上的糖果糖块都极为昂贵。
寻常人家可舍不得轻易的给自家娃娃买糖吃。
想来也是因着李氏今日去县里头送鞋面,得了银钱才舍得给小桃花买些尝尝鲜的。
秦五丫说着将手里头的糖果又塞回了桃花的小布袋中。
自己一个大人哪有吃小孩东西的道理。
“不嘛不嘛,姨姨吃糖糖。”
小桃花一手抓着布袋子,扭动着小身子有些不依不饶。
“五丫妹子,你便吃一颗吧。这小丫头平日里得了你的好处,心里头可你亲近。”
李氏知道自己闺女的性子便道:
“妹子,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她爹那兄弟塞给她一块糖块,说是镇上买的,这小丫头尝过后就一直嚷嚷着想吃。
这东西金贵,我寻常也不舍得买,这不进入去县里头送鞋面正巧瞧见了,便要了一小包来。
这丫头心里头惦记这你,这不刚刚吃了一块便嚷嚷着要给她秦姨姨也尝尝。
我还与她说今儿个天色不早了,等明日再带她来,可她就是不依,闹哄哄的就是不睡觉,我可拿她没办法只能带你这处来了。
妹子你可得把这糖吃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这疯丫头要怎么折腾呢。”
“这般说来,我可得真尝尝才是了。”
看着小桃花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模样,秦五丫觉得自己再推脱反倒伤了这小丫头的心。
便干脆大大方方的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心里却想着,那日有机会去县里头便再给小桃花带上一包就是。
“咦!这糖块倒是特别的很。”
只是轻轻一含,秦五丫便忍不住赞叹道。
秦五丫本想着市面能买到的糖块不过是饴糖或是麦芽糖之流,倒也没放在心上,可不想糖块的味道却出乎了自己想象。
若说单从口感上说,倒有些像饴糖。
但仔细吃着却觉得比起饴糖的浓种甘厚竟多了一种清新的果香味。
果香味很淡,徘徊在唇齿之间,似有若无却不如让人忽略:
“这味道,吃着有些像桃子的香味,莫不是做糖块的师傅把新鲜的桃汁搀在里饴糖里混着做?”
“桃子?”
李氏闻言从桃花布袋中取一块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倒是有些香桃的气味。
说起来现下已经是七月末,正是抚宁的香桃落地的日子。”
抚宁的香桃,糖块?
把桃汁搀在里头做糖!
秦五丫伸出舌尖添了添沾染在唇上的糖液,忽然一愣。
随即间却豁然开朗。
对呀,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山梨子是可以用来做糖的!
若说做旁的糖,自己或许还不会。
不过偏偏用梨子做,自己倒是真知道一种,且手法十分的简单。
清早,几缕金光透过似纱似烟的薄雾暖暖的撒在西陲边镜的小镇上。
秦五丫刚换了衣裳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见刘大蜷缩着身子靠坐在院子外头,怕是来的有些时辰了。
“刘大哥。”
秦五丫打开了院门往外招呼一声:
“可让刘大哥笑话了。五丫昨日睡的沉,竟是起晚了,大哥可别责怪才是。”
“责怪个啥,还早的咧,俺也才来。”
虽说秦五丫平日里十分客气,可在刘大的眼里秦五丫任是他的东家。
哪有替人做活的责骂东家起晚的道理。
“刘大哥,五丫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今日要做的活计便要劳烦刘大哥了。”
“成。”
刘大应声,随后想了想道:
“只是妹子,你若不再这熬煮的火候俺可照看不好。”
刘大平日里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替秦五丫把那些陈皮生姜切成碎渣,若有时间再照看下火候。
前一项伙活计没难度,不过是费些力气时间,便是秦五丫不再也不妨碍什么,可后一项却着实要费一些心思。
平常的火候大小时辰的长短都是秦五丫亲自照看的,刘大能做的不过是搭把手。
虽说也整日瞧着看着,却未必了解其中关键。
秦五丫想了想也觉得风险太大了点便道:
“这几日,吴掌柜也没让活计来催货,想来并不着急要。
刘大哥,只将院子里那些物件先切碎了调配了比例就成。熬煮的事情放一放,我出去一趟也费不了多少时辰,等我回来再做就是。”
将事情与刘大交代清楚,秦五丫便带着银钱匆匆出了门。
这次她要卖的物件有些多,怕是镇上寻不齐全,还是得去县里头一次才行。
之前她是听李氏说过的,镇口有专门接人去县里的牛车。
每日辰时出发,未时归来。
一次一人只要支付五文钱就成。
这做法倒是有些像现代的公交车,只是这牛车并不是官家出面维持的而是清水镇当地一户袁姓人家的独门生意。
说起这袁姓人家,倒是和秦五丫早前置办衣裙的袁大成衣铺子同出一家。
兄弟俩都是在镇上做布料成衣买卖的。
因着寻常总要去镇上置办货物,这家的弟弟便顺道做起来送人拉货的生意。其中这古代版公交车便是其中之一。
“就是这里了,许氏药堂。”
下了牛车,秦五丫顺口问了赶车的师傅,便寻到了镇上药铺掌柜所说的这个许氏药堂。
秦五丫不怎么识字,不过基本的辨认问题却不大,更何况这家铺子门前匾额上的字显然和镇上药铺上头挂着的一般无二,定是掌柜的所说的李氏药堂无疑。
“姑娘是看病开方还是抓药制丸?”
秦五丫一跨进铺子就有跑堂的小童引上来招呼。
清水镇上的许氏药堂是一家极小的铺子,在镇上众多药堂上并不起眼,秦五丫会时常去的缘由,不过是因为许氏的价钱给的公道,掌柜的为人又极好。
不过在县城里的这家许氏药堂却是和镇上的极为不一样。
铺子又大又华丽不说,竟还专门在一侧隔了屏风请了四个坐堂大夫替人把脉问诊。
说是间药堂瞧着却比寻常的医馆还要正规许多。
“我是从清水镇过来的,来寻一些药材。”
说着秦五丫从袖口寻镇上药铺掌柜写给她的纸条递进跑堂的药童:
“是镇上许氏药堂的老掌柜介绍我过来的。”
打算来县城前秦五丫自然是先去过药铺找了掌柜的。也知道自己要找的这几味药材并不特殊,寻常的很。
只是镇上的铺子里存货不多,掌柜的这才给了秦五丫地址,让秦五丫自己来镇上问问。
跑堂的药童接过纸条也没看只领着秦五丫去了铺台,将纸条递给了台子后的灰衣老者:
“掌柜的。这位姑娘说她是清水镇许家药堂的掌柜介绍来的。”
“哦?”
那老者闻言便接过纸条,随意的扫了一眼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便道:
“贝母、百部、杏仁、川贝、半夏、茯苓、前胡、款冬花、甘草、薄荷……
到不是特别的东西,是许三掌柜让你来县里的找我的?”
“正是。掌柜的说,这些药材他铺子里存货不多,便让我来县里头置办。”
秦五丫点头。
“姑娘要多少?”
不过是寻常物件,又有熟人引荐,灰衣老者也没多想。
“上头写着的几味每样各要二十斤,另外再加一味陈皮也要二十斤。”
这些药材的价钱秦五丫事先是打听过的,要不然还真不敢贸贸然的开口。
“怎么这么多?!”
灰衣老者不由一惊。
寻常人来铺子抓药都是依着大夫开的方子抓,多少药材要多少钱都是有相应的份例,不能错上半分。
便是想着往后少跑几趟,也顶多是照着这个份例多抓几幅就是。
却从来没听谁家抓药一张方子都没有不说,竟还要论斤买。
其实要说张这口,秦五丫也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要的这份量显然已经不属于零售范围了,应该算批发。
可自己又不认识什么药材批发商贩,便是认识也没用,自己要的这些斤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上不下的,那个药材贩子愿意专门来做你这点生意。
更何况,秦五丫对药材的辨认只属于初级水平。
若真有药材贩子肯和她做生意,她也没这胆子要,倒不如多花点银钱找药铺置办安生些。
“掌柜的,长青堂的,送货来了。”
灰衣老者正和秦五丫说这话,便有一个童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就在后院,汤管事让您去清点下。”
“这……”
灰衣老者颇有难色的看了一眼秦五丫道:
“姑娘,老夫得先去后头清点下进货,说起来其中就有姑娘要的川贝和半夏两味药材。劳烦姑娘先在这处等等。”
“成。”
秦五丫点头,并没多想。
自己也不算赶时间,加之要置办的药材也多,等等也无妨。
见灰衣老者匆匆离开,店内侍应的童子便请了秦五丫去旁边坐等,又奉了茶水。
秦五丫随意尝了一口却发觉这茶水十分清润入口,显然并不在几个铜板就能抓一包的垃圾货。
寻了一路,秦五丫原也有些渴了,便也不顾及侍应童子的目色一口将茶碗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果然是县城里的大铺子,平日里用来招待的茶水竟也用的这样好。
这一口茶水下去,少多也得三四个铜板了。
若真换成自己花银钱置办,秦五丫可还真舍不得。
等了半晌,从柜台来一个年长的侍应,身量略高,穿着玄色袍子,显然与铺子里寻常的白袍童子有些不同。
那侍应看了一眼便朝秦五丫走来:“可是秦姑娘?”
“正是。”
“掌柜的命人在后院备来了姑娘要的十一味药材,说是让姑娘去清点下。”
“这么快?”
秦五丫原当还要在等等的呢,看来是刚刚那灰衣掌柜的在清点货物时顺道命了人将自己要的理出来了。
咦?!
秦五丫刚顺着黄衫侍应进了后院,便见后院处停放着大大小小的货车,货车边上又站立了不少黑衣劲装大汉。
个个方脸粗眉膀大腰圆,一眼瞧去就不像是寻常人。
秦五丫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垂目低视不敢多看。
说实在的,若不是知道许氏药堂是破有些名声的大药房,秦五丫差点拔腿就跑了。
这阵仗,这做派怎么也不像是做药材买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土匪窝子。
“我说怎么你一进门,我便瞧的有些眼熟呢,原来真是你呀。”
秦五丫正思虑间,忽听有一略显低沉的男声浅笑道:
“秦家姑娘,你怎么也来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