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夜晚,万籁俱寂,唯有一处仍旧灯火通明。
这条街不但没有因为夜深而关门休息,反而比白天更加热闹。
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嬉笑着,脸上都挂着或真或假的笑容。
这里的女人有的很年轻,有的虽然不年轻却也有些姿色,还有一些平庸样貌的,但她们脸上都挂着笑容,穿的花花绿绿,身上散发着廉价脂粉的味道。
此处就是锦州城里最着名的花柳巷。
这里的女人实在是良莠不齐,从最便宜二钱银子就可以睡一晚上的暗娼,到几百两几千两一晚上的名妓,这里都有。因为锦州城里只允许在此处这个规定的地方开设青楼楚馆,所以几乎所有的妓院都开在了这里。
初进小巷时就立刻能感觉到这里的热闹与外面浑然两个世界,里面的花灯照的恍若白昼。
很多漂亮的女人站在自家门口,搔首弄姿,不少男子像挑选货物一样,在他们身上上下打量,或是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但这些女人毫不在意。
若男子连对她们评头论足都不肯了,那她们就彻底失去存在的价值了。
这里的客人有赶车的脚力,有绸缎庄的少爷,有珠宝行的公子,三教九流皆有,但他们的神态大多一样,即使穿的有贵有贱却从骨子里完完全全是一种人。
只有一个人除外。
她走进这小巷后,立刻便如同一朵莲花落入了污泥中,却不染纤尘,如同一块温玉,静静的躺在水中。
她的神态,气质,样貌皆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样的人一进入这里,立刻分外眨眼。
洛轻挽走到一家妓院门口,这家妓院似乎看起来和其他妓院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招揽生意,一样的姑娘和老鸨。
妓院门口牌子上写着“红袖楼”三个字,倒显得比其他地方雅致了些。
“留花翠幕,添香红袖,常恨情长春浅……”洛轻挽看着牌子喃喃道。
洛轻挽大步走了进去,完全没有在意门口站在的人们。
“这位姑娘……我们这里不招待女客。”老鸨说的很委婉,并没有直接轰洛轻挽离开。
“我不是来做客的。”洛轻挽淡淡道。
“那姑娘是?”老鸨道。
“我是来问卦的。”洛轻挽道。
老鸨原本轻佻的笑脸立刻沉了下去,脸色冷了三分。
“问什么卦?这里是青楼不是算命的。”
洛轻挽悠悠道,“号称可以交易任何消息的红袖楼,难道不是此地吗?”
老鸨压低了声音,确定旁边没有人偷听,道,“原来是道上的朋友,此处说话不方便,里面请。”
老鸨带着洛轻挽径直穿堂而过,一出了莺莺燕燕的大堂,走进后院,立刻安静了下来,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种寂静反而让洛轻挽觉得更自在些。
老鸨一直带着洛轻挽走到后院,进了后堂。
后堂摆设简单,如同普通房间一般,并无二致。
老鸨手放在一张太师椅上的扶手上,轻轻一掰,一道密门就打开了。
“请吧。”老鸨道。
洛轻挽看着那门,门后通往的地下室里闪烁着烛火灯光,目光也似那烛火闪烁,淡淡道,“听说只要出的起钱,在红袖楼什么消息都可以买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绝无虚言。红袖楼能屹立不倒数十年,若没有这点本事,早就被江湖众人砸了招牌了。”老鸨说着,脸上已露出得意的神色。“不过先说好了,所有的消息价钱不等,主要看姑娘想买的是什么消息,再做定价钱。当然,我们也不会黑吃黑,漫天要价,姑娘说出个消息,我们出个价钱,若是姑娘觉得合适,这笔买卖就算成了,若是觉得不合适,咱们也好聚好散,和气生财。”
洛轻挽笑道,“这是自然。”
地下室的门在洛轻挽背后合起,这里很安静,洛轻挽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见。
洛轻挽走了三十三个台阶后,终于看见了一扇门,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内虽不大,但也不算小了,进门便是一张桌子,只有一张椅子,便是给来客的椅子。
桌子几丈外,圆拱门上垂着珠玉丝绦,而珠玉帘子后面有一层轻纱。
看得出来此间的主人对于自己的身份很是保密。
也对,干他们这行的,知道了那么多人的秘密,若是不对自己的身份保密,恐怕要遭杀身之祸。
但此人显然保密过了头,两层帘子后面还有一个屏风,上面绣着凤凰于飞。在洛轻挽坐的位置已经几乎看不清那上面绣的是凤凰于飞还是小鸡啄米了,更不要说看清屏风后面的人了。
洛轻挽大方的坐在了堂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片刻后,便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屏风后响起。
“你要问什么消息?”
这声音又粗又沙哑,听起来就像是两张磨砂纸在一起摩擦一样,听到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洛轻挽清了清嗓子,道,“在下想问,关于现任绝杀门掌门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死因。”
屏风印着一个人的轮廓,看轮廓应该是个男人,当然也可能是个健壮的女人,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屏风后面的人一动不动,片刻后才道,“这个问题五百两。”
洛轻挽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屏风那边的人明明连动都没有动,却好像有透视眼,能看见那张银票,继续回答了洛轻挽的问题。
“大约四年前,前任绝杀门老掌门练功时走火入魔,下肢瘫痪,武功尽失,下定决心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二弟子铁孟泽,但没过多久,铁孟泽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风寒去世了。”
“那大徒弟呢?”洛轻挽道。
“大徒弟早已经在少年时失足掉到山谷里摔死了,尸骨无存。”里面的人道。
洛轻挽道,“真正的原因真的是如此吗?”
里面的人冷笑着,他的声音本就不好听,此时笑起来如同夜枭一般,连洛轻挽听得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当然不是!”
洛轻挽道,“那是……”
“绝杀门本就是在江湖中十分隐秘的门派,这百年来又弟子稀少,少有人出谷,更是如同传说一般。外界对于前任掌门两位弟子之死也只是如我刚刚传说的版本,而无人知道真正的原因。”男子越说越急,竟站了起来。
“真正的原因?”洛轻挽道。
“那二人死的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被凤绍焉所杀!”男子恨声道。
“什么?”洛轻挽不禁叫了出来。
男子道,“当时绝杀门弟子一共只有十人,凤绍焉虽说是天赋异禀的奇才,但他上面却有四位师兄。要想继承掌门之位,只有杀掉前面的挡路人,绊脚石,所以他先后害死了老大老二,而老三老四因为看出了端倪,里面收敛锋芒,装作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表示对掌门之位毫无兴趣,才逃过一劫。”
凤绍焉的两个师兄原因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就是为了夺取掌门之位。
“那关于凤绍焉这个人的生世,你可知道?”洛轻挽掏出五百两放在桌子上。
屏风后面安静了许久,久的洛轻挽都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再说话了,才听里面说,“凤绍焉是孤儿,三十三年前,上一任老掌门将他抱了回门派,那时他身上除了衣物外,只有一块刻着凤字的玉牌,什么都没有。”
“那关于三个月前,那个绝杀门的小师弟忽然暴毙之事,你可知道是谁干的?”洛轻挽道。
“是……”
一声像被掐住脖子一样的声音忽然想起,在这安静的地下室简直比打雷的声音还明显。
洛轻挽已察觉到了不对,轻轻一跃,脚下一踩桌子,便飞到了珠帘前。
一个人影朝屏风倒了下来,整个人已经撞到了屏风,与屏风一起倒在了地上。
屏风是实木的,十分重,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掀开珠帘和轻纱,里面那人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银面具,洛轻挽想讲面具摘下,但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做。
洛轻挽看着地上的尸体,手心有些出汗。
自己该大步走出去,还是说明情况再走呢。
来不及考虑,门外已经有人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很快洛轻挽进来时那个门已经被推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已涌了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带头的一个大汉呼喊着冲了进去。
进来的所有人此时都看见洛轻挽脚边躺着一个死人。
“楼主!楼主!”大汉扑倒了倒在地上的银面人的身上。
后面的另一个黄脸汉子道,“是她,是她杀害了我们楼主!我们要给楼主报仇!”
说话间,已经将洛轻挽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