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馨菲这才抽空在凳子上坐下,看看这个屋子,到处都已经面目全非。
墙壁粉刷的雪白雪白的,窗棂用油漆喷的通绿通绿的,陈旧的红木柜子都染成了米黄色,还参杂着浅浅的花纹。
“哟,装修的不错嘛……”陆馨菲怪腔怪调。
“陆馨菲,当初是你一门心思要闹离婚的,现在我好不容易和刘二丫好上了,你却来反悔,这算什么……”陈大勇听出了陆馨菲的讥诮,他赶忙抢前一步为自己争理道。
哦,刘二丫,原来那位大姑娘名叫刘二丫,这名字不错啊,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大勇,你小声点……”刘二丫赶忙拽陈大勇一把,然后去关上了房门。
刘二丫再回来时,对着陆馨菲一脸讨好:“大姐,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
“嗯,还真渴了。”陆馨菲想当然的点点头,心里一阵好笑,怎么很有种回到古代的感觉,陆馨菲目前还是正室,而面前这位陪着小心的刘二丫就跟那偏房似的。
陆馨菲很是看不起刘二丫,这姑娘长得也不赖,去哪里找不到一个对象,偏偏要跟着陈大勇这个人渣,而且陈大勇还有小虎这个儿子要养,真是可惜了这姑娘的青春年华。
“大勇,你带虎子去妈那里玩一会儿,我跟我大姐说说话。”刘二丫也不是一味的奴颜媚骨,至少她在和陈大勇说话时,多少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不行,我要是不在这里,陆馨菲还不得欺负你,你甭被她给唬着……”陈大勇气呼呼的开口道,边说着话,他边向陆馨菲投去了凶神恶煞般的目光。
“让你走你就赶紧走,废话些啥?要指着你这样不着调的男人护着,人就甭过日子了……”刘二丫脸上的肌肉绷的很明显,她挑了挑眉,冲着陈大勇呵斥道。
王二丫说完,走到一边拿起了暖壶,倒一杯水搁在桌子上,示意陆馨菲可以喝了。
陆馨菲懒得管人家那两口子斗口斗出来的最终结果,她正口渴的厉害,看到水,本想拿起来喝一口,怎奈发现水太烫了。
刘二丫对着陆馨菲倒是可劲展现她善解人意的一面,她赶忙去拿来了水瓢,然后为陆馨菲把水反复倒了倒,等到凉了一些,再给陆馨菲放在那里。
“我……我和陆馨菲到民政局办理离婚已经有些日子了,该跑的时候我也去跑了,该办的程序我也去办了,我还以为这样就行了,咱们可以不耽误事的去登记。我怎么知道还非得拖拖拉拉的等着办好才行?”陈大勇嗫嚅着开了口,在刘二丫面前,他之前的暴戾早就无影无踪了,再也看不到那种神气十足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的嘴脸。
陆馨菲本来正喝着水,被陈大勇这一说,她“噗”的笑出声来,然后,她就被呛着了,从而没命的咳嗽起来。
敢情陈大勇还没有和她陆馨菲把离婚书给办理就位,就迫不及待的和刘二丫跑去登记去了,他要真这么做,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真要笑死人了,天底下还有这档子事。
看刘二丫这人虽然老实巴交的,但至少比陈大勇要明理一些,肯定刘二丫根本就不知道陈大勇还没有办出离婚证来,以为陈大勇早就离了婚早就把一切办好了,可是这俩人都同居了要去结婚了才发现被陈大勇这个二百五给糊弄了。
这里的农村本来就不讲什么自由恋爱,两个人相完亲(这个村子把相亲称作看人),觉着行就会互相串串门,然后就把婚事给定下来了,一切就是这么的简单利落。一般互相走动了就不兴分手,不然是会遭到全村人唾弃的。
但是陆馨菲对刘二丫还是好奇的,特别好奇,因为这里的人这样保守,却怎么刘二丫会和陈大勇未婚同居呢?登不上记就该先分开等着才对啊!
陈大勇是个文盲加法盲,这种男人明明是傻不拉几的却还以为自个儿挺聪明,陆馨菲和陈大勇在一起住过那么长时间,当然对陈大勇的傻不拉几又暴躁的脾气了如指掌。
“哎呀你甭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赶紧带着虎子去他奶奶那里待一会儿!”刘二丫见陆馨菲笑话陈大勇的没见识,她的脸上立刻挂不住了,她冲着陈大勇就小声吼起来。
刘二丫很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看陆馨菲这么老这么丑的女人都不愿意跟着陈大勇这个老土爷们过日子了,而她刘二丫却捡起人家丢弃的破鞋来,她混得可不是一般的孬。
陈大勇也不敢再犟嘴,他灰溜溜的拉着小虎走人了。
陆馨菲摇摇头,怎么陈大勇在刘二丫面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可是当初对待她陆馨菲,就整天拳脚相加,看来陆馨菲本人和本尊都不懂得驾驭男人,在男人面前就只有吃亏的份儿。
“大姐,实在是对不住你,我当时不知道陈大勇还没有和你办好离婚手续,他跟媒人说他把一切程序都办好了,而且我又是邻村的,觉着两个村子离着近,能可靠点,所以我就和陈大勇举行了婚礼,可谁知道登记时人家不给登,我算是被陈大勇给坑惨了……”刘二丫待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陆馨菲两个人了,才唉声叹气的说道。
“哦?怪不得你们住在一起,闹了半天都举行完了婚礼了?”陆馨菲大感意外。
“村子里的人都以为我和陈大勇已经登记了,都以为我们就是法定夫妻了,事情闹成了这样,怕别人笑话,所以我是谁也不敢告诉,也不敢闹情绪回娘家去住。就连陈大勇的娘那里,我都不敢露一点齿。(注:就是不敢吐露一点风声的意思)”刘二丫是个懂得分寸的人,如今在陆馨菲面前,她只能装孙子了,只求陆馨菲不要追究此事,毕竟陈大勇这一方太理亏了。
陆馨菲知道,陈大勇有可能不是故意欺骗刘二丫的,只是因为陈大勇一家人全是法盲,唯有陈老五夫妇俩读过一些书懂得一些常识,但是陈老五肯定以为陈大勇已经办出了离婚手续。
“二丫啊,陈大勇配不上你。”陆馨菲由衷的说了一句,她真的不是要给陈大勇拆姻缘,而是她这人看不得世间隐忍之事,她自己知道隐忍的痛苦。
“没办法,我有个二十年卧病在床的老妈,还有个比我妈大了二十岁比我大了四十岁的爹爹,我爹爹的心脏不好,像我这样的家庭不会有人愿意娶我的,况且我妈因为全身瘫痪,所以脾气很不好,我每次好不容易找个可以凑合的对象,就会被我妈把人家男方给骂跑了,我妈不希望我结婚,因为结了婚,就没人伺候她了。现在我都三十二岁了……”刘二丫满脸愁楚,“后来我好不容易说通我妈,我在近便处找一个男人,然后还经常回家伺候我妈……”
在这个年代,三十二岁的老姑娘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对象的,所以刘二丫找到陈大勇这样一个,也不是太亏的,起码陈大勇手里有点积蓄,而且陈大勇也不嫌弃刘二丫的爹娘。
陆馨菲听的是包百感交集,原来面前这个大姑娘只比她陆馨菲小一岁而已,但是人家到底是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的,人显得很是年轻,一看就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二丫,你也别难过,我会尽早和陈大勇办好离婚手续的,陈大勇这人天生就不会办事,现在一切既然这样了,你也别太上火了。”陆馨菲真是太好心了,她竟然这样好言规劝刘二丫,要是换成别的女人,恐怕早就对刘二丫冷嘲热讽了吧?
陆馨菲觉着她能够这样淡定从容,充其量只是因为她对陈大勇别说什么感情了,就连看在小虎的份儿上她对陈大勇都半点亲情的意思也没有,而刘二丫的身世这样凄凉,倒是真的让人心生怜悯。
陆馨菲知道,刘二丫只不过就是过了岁数,随随便便找个有点条件的人凑合一生的,至于什么感情之类的,那是衣食无忧的人讲的。
像刘二丫这样连混口饱饭都难上加难的人,哪有福气谈论什么感情呢?更何况,这个村子又有几对夫妻是因为情投意合而结合到一起的?
农村人的不幸婚姻随处可见,夫妻俩大多都是因为怕别人笑话因为怕委屈了孩子从而凑合着过日子,但是打起架来时可都不会为孩子考虑,这个村子,经常会看到因为打架打到鬼哭狼嚎而后拿孩子撒气的夫妻。
“大姐,你真的不会告陈大勇重婚罪吗?”刘二丫果然是个聪明有见识的人,居然还知道重婚罪这个词汇。
“不会,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陆馨菲拉着刘二丫的手,拉她一起坐到炕头上,她和风细雨的讲来,“二丫,你和陈大勇结婚后,你是想要帮他抚养小虎还是把小虎给我抚养呢?我想听你的真心话,如果你不要小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但是如果你选择要小虎,以后,教育他的事就落在了你的肩膀上,平时不要太溺爱他,也不能无故虐待他,他做错事你打他骂他都行,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论以后你和陈大勇生了儿子还是女儿,你都得跟个亲妈妈一样看待小虎。甚至,不管以后过了几年,只要你告诉我你不想照顾小虎了,我随时都愿意带走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