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好,全身发轻,那被所有事都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的胸口也轻松了许多。
原来很多人爱酒,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不知道最后喝了多少,只是剩下的动作就是那样的机械般的动作,举起酒瓶一直往喉头灌下去。
全身发轻,脑袋却昏昏沉沉地什么也不去想,因为大概最后也是明白了一点,就算想再多也没有用。
倒进沙发里的时候,沈初心抬眼往门口看了看,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妈妈严厉地只对她说:“女孩子要懂自重自爱,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你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从大局来考虑。不能真的只做个任性的大小姐,知道吗?”
“妈妈……”沈初心苦涩地笑起来,笑着笑着,闭上眼睛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无限的嘲笑起来。
而你自己呢?
爱着一个男人的同时,却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并生下了他们姐弟。
沈初心不知道盛睿禾是什么时候来的,而辛然又是被她的周先生怎么带走的,坐起车里后就抑制不住胸口处的翻涌,才坐进去就又匆匆地推开了车门跳下去,仅有的理智让支配着她没有伏在马路上狂吐,而是双手撑着那个垃圾箱吐了个天昏地暗。
那双手臂随着主人的接近,熟悉又冷冽的气息袭卷了她整个人,沈初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抱歉,嘴里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究竟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她并不知道。
唇都被咬破,酒精之下她甚至清晰的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咸咸地,带着微微的苦涩的味道。
那宛如是她的人生味道一样。
充满了血腥和苦涩。
从前她是所有同龄人羡慕的城堡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公主,后来她是家族落魄后家破人亡远走他乡的落魄千金,受尽了人间冷暖与各种嘲笑与侮辱。
宋洋的短暂陪伴下她走出了人生最黑暗的地狱,那一段日子是她最不愿意去回想,却也是最不能忘记的。
最后是真的痛到了极致,就连盛睿禾的嗓子里都发出低沉的带着几分痛苦的嘶哑的声音,她痛,他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浑浑噩噩间,她听见了他在她的耳边哑着声音说:“为什么就一定要去想那些道德标准,如果那些东西只会让人痛苦,人为什么就一定要死守着不放……”
沈初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有些发疼,眼角有微微地湿意涌了出来,修长的带着几分薄薄的茧子的指腹轻轻拭过了她的脸颊。
她听见他长长的叹息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盛睿禾,沈初心做不到那些。
第二天早餐的粥是阮盈君从厨房里端了给她送到三楼卧室里来的,敲门的时候问她:“我能进去吗?”
盛睿禾折腾了一夜,早上的时候还是神色淡漠地去上班,抱着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将药膏小心翼翼地又涂遍了她身上每一处触目惊心的地方。
沈初心眼也没有睁的喃喃地说:“不知道的人以为喝醉的是你。”
盛睿禾的手指在她的话间一顿,而后沉声的开口道:“是你先惹我的。”那一声声的对不起,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一片片的将他的心凌迟着,鲜血淋漓又让他无处释放那种悔恨。
涂完了药他伏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眉心处,“以后另和那个脑抽的女人一起去喝酒了!”
沈初心将他的脸从自己的头顶处推开,“快去吃早餐,一会儿该迟到了。”
盛睿禾虽带着浓浓地不悦,“我又不是给谁打工!”可到底是个工作狂魔,又是和盛铭安的关系僵持到了现在,周先生那边能不动声色吞掉的盛世在国外的股份已经吞下去。
剩下的就是一场父子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商战。
沈初心声音有些哑让门外的阮盈君进来,今天她脸色苍白,反而将阮盈君的骨子里的母性激发出来,竟然进门就往床边坐了下来,放下了手里的粥,伸手去抚上她的脸,心疼万分的说:“孩子,你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沈初心眼眶一热,有些控制不住的顺着她的手扑到了她的怀里,哽着声音说:“妈,为什么你想不起来的是我,为什么你不愿意想起来那些从前……”心里憋了好久的话还是没有全部说出来。
为什么,你会忘记了爸爸,那个对你有着那么深情的丈夫,真的就比不过一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吗?
那声音太小,以至于阮盈君只听着她这么大个人却哭得像个孩子就心疼得大脑里嗡嗡嗡地响成一片,就顾着给她拿手直接拭眼泪,哄着她,“你怎么哭成这样,你别哭了啊,你,你不要哭了。”
沈初心越听着她这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喊出来,更加难过的收拾不住。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胸腔里憋得每天都要炸掉的那种无法言说的郁闷,竟然奇迹般的轻松了起来。
辛然再打来电话约她一起出去的时候,她连想也不想就想答应的时候,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脖颈间就连披肩都无法掩饰的痕迹一时犹豫不决。
就被辛然打趣了句,只能答应她:“好,你说地方,我一会儿过去。”
变成了这样还要出门,晨晨有些可怜巴巴地从书房里追了下来,喊着她问:“妈咪,你真的不能带着宝贝一起出去吗?辛妈妈呢?她昨晚为什么没有回来?”
沈初心双手拢着脖子里系好的围巾,连目光都不敢看向他,只闪躲着他的明亮的眼睛说:“哦,周先生回来了,所以他们回了自己家。等妈妈一会儿见到辛妈妈,问她什么时候过来,好吗?”
晨晨正还要追问什么,被那边的阮盈君牵了手,带着他往书房里走去:“君姨陪着你去看书好不好?书房里的书我还没有全部找到,宝贝帮忙找找好吗?”晨晨回头看了沈初心一眼,阮盈君也朝她很体贴地点了下头。
沈初心出去的时候谈亮正在外面打电话,见她紧着身上的大衣和围巾走出来,就结束了那个通话。
“初心小姐,先生说如果您出去让我开车。”
监视。
沈初心额头有黑线滑了下来,但也不好开口拒绝,不管如何总要带着人出去的话,是谈亮还好上一些。
“嗯。”
上了车的时候将手机打开了短信给谈亮看,“这个地址,你知道怎么走吗?”是A城的老城区,但就沈初心知道的是那一片有些乱,禁左或单行道很多,要绕过去的话不知道要多久。
谈亮推着眼镜看了一眼,就记在了心里,“我知道那个地方。”
路上的时候还和她谈起来自己的出身。
原来谈家兄弟在父母去世后就曾经住在那一片,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那儿的旧房子就卖掉了。又过了不久后,他就遇到了盛睿禾,再后来就是他们兄弟被盛睿禾送出国去上学。
可是谈亮并没有提及他为什么会在学校里早早的跑回来,连大学也没有毕业就抽着时间边替盛睿禾做事,边攻下了那边的毕业证。
几年里学校的课程——————-那么繁重的课业他竟然在一边做事一边自学后拿下来。
沈初心不由看着他的后脑勺由衷地赞叹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真少。”
起码她就不够别人一半的聪明。
辛然说是带她去一家不错的盲人按摩去,去了她才知道是个居民楼里的连店都算不上的地主,可是那个姓安的文静的女孩儿住得房子很干净。
从她们短暂的谈话里,沈初心就听出来这又是一个受到辛然帮助的女孩儿。
也知道她还有一个刚出社会在实习的妹妹,等她们聊了一会儿后,辛然将卫生间指给她的同时扔了条大大的浴巾给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脖子直乐,“你不会打算就算来看看吧?”
沈初心有些没好气接过来,左右昨晚两人的什么心里不为他人知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气势进了卫生间去换完了衣服出来。
那个女孩儿的手艺确实很好,一身的疲惫在她的双手下渐消。
辛然平时那么话少的人,今天的话却格外的多,从她大学里的各种被师兄们替她出头的事讲到周先生每次被她调戏到脸红,耳根子红都毫不遮拦。
按摩的女孩儿很安静,像她的名字一样。
辛然先她一步开口问出来:“初心,你有没有觉得老天和我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偏偏是她们两个的妈妈,不同之处在于辛然的妈妈五年前被情杀,而沈初心的妈妈却在那场爆炸案里被那个她一直深爱着依赖着的男人救走,七年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