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粥里有毒?死人了?”柴房内本来已经陷入一片沉寂,却是在蓦然之间,听到一声怪腔怪调的询问声传进耳膜。
红玉杏打了个寒颤,扭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却见林惠娴盛装而立,此刻她正露出一副嫌隙的表情,矫揉造作的捂住口鼻,声音在看到红玉杏那嗜血的目光时降低了不少分贝,“玉兰,你这是为了杀人灭口吧?”
“我承认我摆脱不了嫌疑,但是你也好不了哪儿去。林惠娴,你也有杀人动机……”红玉杏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沉下声来说道。
“玉兰,你不要在这里贼喊捉贼,她就是你杀的!而且,你和雪娜都来历不明,你们俩,定是云族的密探。甚至,我知道我大哥早就怀疑雪娜和我嫂子薛紫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林惠娴冷笑一声,说完,她走到鲁越近前,将鲁越轻轻拉起,并握住了鲁越的手,向他投去温柔的目光。
“鲁公子,你没事吧?”林惠娴的声音倒是千变万化,对待旁人冷若冰霜,对待鲁越却柔媚娇弱,随机应变的功力也算是深厚了。
鲁越只顾心如乱麻,他下意识的推开林惠娴的手,眼神仍是淡淡的看向红玉杏,说道:“玉兰,我现在必须把你关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而且,会让人日夜护在你左右,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好的,”关就关吧,又不是人生第一次遇到这样有口难辩的事,不过,不服气的话还是要说一说的,“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这是在衙门,如果坏人都可以在这里肆意杀人,那么,这天下怕是没有安全的地方了。”红玉杏有些窝火,原来人在倒霉时真的是躺着都会中枪,但是再把目光投向林惠娴,红玉杏却实在不敢百分百断定,人就是她杀害的。
毕竟,林惠娴虽说凶狠自私,总不至于为了争宠而动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
况且,如今的雪娜已经不再是一只流浪羔羊了,她还有鲁越这个有权有势的人罩着她呢不是吗?鲁越不是个眼中能容得下沙子的人,如若被他查出雪娜是被林惠娴所杀,林惠娴定然逃不出用她的千金之躯为雪娜陪葬的命运,所以这其中厉害关系,林惠娴不会没有考究过……
“玉兰,走,跟我去见林西诺。”鲁越没有心情去管林惠娴,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杂乱无章的愁绪。他上前扯了红玉杏的袖子,拉她向外走去。
红玉杏竟是在这火烧眉毛之际,还有心思引经据典的赞叹一回——鲁越这个知府家的公子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唯一的一处优点,那就是从来都不摆架子。
就像这见谁见谁一说吧,按理说,一个有钱有地位爱摆谱的人会大大方方的往那里一坐,然后官腔官调的吩咐道,“让谁谁谁过来见我……”
可是同样的事换做了鲁越,他却温润如玉的说,“走,我们去见某某某……”
好了,闲言少叙,回归正题。
鲁越拖着红玉杏出了柴房,红玉杏瞥目之间,正好看到林惠娴在用一种杀气腾腾的目光看她呢。红玉杏便无言的回敬给林惠娴一个蔑视的目光外加一个鬼脸,而后匆匆离开。
林西诺的书房。
红玉杏陪着鲁越在林西诺的书房门口逗留。
红玉杏虽说也是急性子,但是在关键时刻倒是懂得见机行事。她见鲁越犹豫着停下脚步,就也住了脚,然后默默的看向鲁越。
“紫烟,我不希望你是幕后主凶,也不希望你欺骗我……”屋中适时的传出林西诺的声音。声音不大,缓缓地,轻轻的,与林西诺的暴脾气全然不搭。
鲁越与红玉杏对视一眼,而后,鲁越正想敲门的手滞在半空,嘴巴惊愕的半张着,眼角眉梢,消失了以往的邪邪的痞痞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悲凉。
红玉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鲁越,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俊美无双的风流才子鲁越,这个原本让人感觉不必伸开双手,就可以拥抱全世界的鲁越,这个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奉承的鲁越,为什么,他的眼中,也会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
“我不是主凶,我没必要杀她,我也不是云族的人,你们不要总是把矛头指向我。”缄默良久,屋里才传出紫烟那火烧眉毛都不会加快语速的声音。
“那么,你为什么要改名换姓,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就是江影娆?”林西诺继续追问。
“不更名换姓,难道你要我再次接受被官卖的命运,再次被你父亲驱逐出城吗?”紫烟倒是振振有词,她反问道。
“那么云族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待字闺中时就会弹琵琶,也别告诉我,你的曲子不是来自于云族。”林西诺说的干脆利落,毫不客气。
“为什么你之前没有问过我这些?你知道吗,如果你亲口来问我,亲口对我保证你会保护我不会出卖我,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可是你不只是暗中怀疑我调查我,还要去把玉飞给打成重伤,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应付我,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紫烟的声音忽地抬高了一些,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一倍。听得出来,她很难过,很窝火,似乎是已经忍耐了很久,踌躇了很久,有朝一日突然发作,于是伤心欲绝中,竟然还隐隐掺杂着一点解脱的释然。
“咚咚咚……”鲁越就在这时,敲响了房门,他也真是会见缝插针,他许是心虚了,因为,林西诺把玉飞打成重伤的事,是他告诉紫烟的……
红玉杏又不是傻瓜,回头看看鲁越那尴尬的表情,她就已猜得出,鲁越其实很不能接受,紫烟已经嫁给了林西诺的事实。也许这就是男人,明明是自己当初放弃了机会,却还是蛮不讲理的不希望深爱过自己的女人离开自己。
不过红玉杏又很佩服鲁越,既然这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并不待见,却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住在他的家里,还要接受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模式呢?
“进来!”林西诺充满火气的声音打断了红玉杏的神游天外,也把红玉杏给吓得猛地抓住了鲁越的胳膊。
鲁越没有说话,只是将他自己的胳膊抽回,然后闷声闷气的推开门,走进屋子。
红玉杏也并不怠慢,她连忙跟上,然后用后背把门给关上,目光,从林西诺脸上辗转一圈而后停留在紫烟那精美绝伦的脸上。
“玉……飞?”薛紫烟乍一看到红玉杏的出现,眼睛都直了。
“她不是玉飞,她是玉飞的妹妹玉兰。”鲁越赶忙替红玉杏搭了话。
“玉兰?”林西诺用疑问的目光看向红玉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但是,他还是又一字一顿的问鲁越道,“她是你带来的?”
“是。”鲁越应着,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薛紫烟。
“鲁越,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紫烟说完信步走了出去。
鲁越也不迟疑,他随后跟了出去。
于是屋里,现在便只剩下红玉杏和林西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红玉杏对林西诺心有余悸,故而,吓得连连后退着。
“你,就是玉飞。”林西诺一语中的。
“林西诺,不要以为,你会几招武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不怕你。”红玉杏挑挑眉,偏要故作镇定。
“是吗?看来你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鲁越一锤定音。因为,没有人会在被林西诺狠狠修理过后,还敢这样没礼貌的跟林西诺说话,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所以,林西诺不得不认为,红玉杏应该是把死亡和生还的概念混为一谈了。
“我觉得,这跟我自己没有关系,”红玉杏偏有这么多奇谈怪论,“如若你想杀我,定有你的理由。我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所以我选择不怕。”
“噗……”林西诺终于忍俊不禁,他抿唇笑出了声,而后,踱步到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一杯清茶,闲适自得的边品茶,边翘起二郎腿,再次不厌其烦的分析道,“所有人都知道,雪娜是喝了你送去的粥才命丧黄泉的。”
这样重大的事,令人愤怒令人发指的事,换在以往,林西诺定是会凶神恶煞般的趋前掐住红玉杏的颈项发出质问,但是今天他没有,他选择淡定从容。那是因为,他已经在为他自己之前的莽撞行为而后悔了!当时,自己分明就已经看玉飞有点不对头,却为什么没有想到,玉飞竟是女扮男装的呢?
这女子,原来也跟很多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样,看起来文静端庄。
不得不感叹一声,果然是人在衣服马在鞍,昔日愣头愣脑的小兄弟才两个月不见的光景,就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美丽动人且眉目间流露出成熟气质的女子,让人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
“所有人也都知道,米粥不是我做的,是你们这里的厨娘做的。”红玉杏不紧不慢娓娓动听的接了林西诺的话茬,她在说这话时,竟然笑容可掬、神色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