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枯槁的美人一身血污,看起来应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红玉杏终是心酸落泪了,她毅然拿着血书离开了柴房。
不敢正大光明的去找三少爷穆静旗,因为红玉杏知道,若是这事被别人知晓半个字,那么她只会混的和翠绿一样的下场。
再者,如若三少爷穆静旗也是个薄情薄义之人,根本没打算救翠绿的话,便也会把送信的红玉杏给送交管事的婆子毒打一顿。
这真的是一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直令红玉杏感到头皮发麻。
但是做人总是不能见死不救,红玉杏决定豁出去了。
远远的,突然看到二少爷正在两个大丫头的陪伴下散步赏梅,那样子,倒是惬意得很。
突然计上心头,红玉杏决定想办法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二少爷穆一航。因为穆一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断不是大少爷那样冰冷傲慢心高气傲的性子,也不是三少爷那样猥琐龌龊好/色的模样。
可是想好了冒险赌一局,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移交的办法来。
把信揣进袖子里,低着头踌躇的向前靠近,红玉杏愁的脑仁都疼了。
突然想起二少爷穆一航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从不知道认真学做八股文,却尽是遣词造句的喜欢写诗,而诗词歌赋其实在这个时代并不被官场长辈们看好。
别无他法,红玉杏只得又做了一回盗诗之人,她把清代的一首描绘冬景的诗有意无意的念了出来,念的是气势磅礴,酸的让红玉杏自己都快倒胃口了。
“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闻。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鸥鹭飞难辨,沙汀望莫分。野桥梅几树,并是白纷纷。”
“喂,你等一下……”
红玉杏故作对二少爷穆一航视若无睹,正想从他身边穿过去,却突然被二少爷给扯住了衣袖。
“二少爷……”红玉杏故作被吓到了,抬起头见到二少爷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而只有疑惑还不算,红玉杏居然还从二少爷眼中看到了玩味无穷的神色。
“奴才见过二少爷……”红玉杏毕恭毕敬的垂下头,竟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年关已尽,不必太过忙碌,先在此歇息一下吧……”二少爷还算是温和的开了尊口。
红玉杏在心里雀跃了一下下,但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她依然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答道:“是……”
二少爷身边的大丫鬟一个名叫雪晴,另一个名叫雨晴,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善辈。
但是红玉杏还是秉承着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原则,不想把自己的秘密让这两个美艳的丫头知道了去。
想要支开两个丫头,必然要再动一些小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二少爷记得面前这个粗丫头,但当时这丫头留给二少爷的印象就是粗野劣俗不堪入目的,可是这稍稍几天的功夫,面前的丫头怎么就摇身一变,竟可以与才华横溢的大家闺秀相媲美了呢?再仔细看一下,衣服还是那件粗布衣服,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还算俊秀的脸。
“奴才名叫玉杏。”红玉杏卑躬屈膝的打着哈哈,其实,她并不习惯这样低三下四的屈就与人。
于是,打小看惯了虚伪应承的二少爷,心思缜密的二少爷,此刻看到的就是,面前的丫头表面上唯唯诺诺,实际上却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读过书?会作诗?”二少爷迈开四方步,悠悠缓缓的向前走着,而红玉杏则赶紧谄媚的跟上。
“二少爷,这样的粗丫头怎么可能读过书?她八成是听到私塾里老夫子念了几句,便鹦鹉学舌的学来了罢……”雨晴乜斜一眼红玉杏,说实话,府里哪个姐儿身边的丫头也总有几个觊觎二少爷的才貌的,虽说三个少爷里边就数二少爷无能,前途堪忧,可是也最数二少爷待人亲切的不是吗?
大少爷性子孤冷,最是看不起平庸之辈,在他的社交圈子里,清一色的鸿儒。故而,还真没几个角色丫头能够入得了他的眼的。甚至他娶的姨娘,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出来的。
而三少爷穆静旗身边的美人又实在多的数不胜数,丫头们都抢破了头的往他身边贴,故想要脱颖而出也是难上加难。
就只有二少爷既平易近人又不滥情,在他的身边,除了雪晴和雨晴两个丫头之外,再没看到什么人出没。
听说二少爷也是定了亲的,他的未婚妻乃是户部尚书的千金曾小姐,而户部尚书曾大人其实之前只不过是从五品的闲职,却是在新君登基之后,靠着重金和溜须拍马才扶摇直上来的。
“二少爷,玉杏不止会作诗,还会沏茶,二少爷愿否品一下玉杏的手艺呢?”红玉杏原本还是小心翼翼的打算见机行事的,此刻看到雨晴一副欲将她扬灰挫骨的愤恨表情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前世做太妹时的好胜心让她无法继续低头,她便昂起了头颅铿锵道。
“好的,去我的书房聊一会儿吧。”二少爷心底此时升起的最肯定的判断,就是玉杏这丫头也是来巴结他的……
好奇心油然而生,二少爷抿了抿唇,决定拭目以待。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我们穆府?”待到回到书房,品茗了红玉杏沏的茶之后,二少爷终于忍不住盘问起红玉杏来,而此时屋里也只有二少爷同红玉杏两个人,因为雨晴和雪晴已被二少爷谴了出去。
二少爷只盘问还不够,他竟然一反常态的露出了满脸凶光,并一下子反手扣住了红玉杏的下巴。
二少爷虽说不会武艺,可同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却是无法搭边的,因为他那强劲的臂力让红玉杏着实腹诽了一把。
“二少爷……”红玉杏好不容易挣脱开二少爷的钳制,她赶忙跪地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
“告诉我实情,我不会给你说出去的……”二少爷见红玉杏果真是害怕了,便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口气。
关于哥哥红瑾黎的事,只因事关重大,红玉杏还是不敢冒冒失失的说出来的。
但是关于穆府大丫鬟翠绿的事,红玉杏想要投石问路一番,不管二少爷最终是帮忙还是落井下石,红玉杏自问她只愿听天由命,却无力帮助翠绿太多。
“玉杏只是一介穷苦人家的女儿,只为卖身葬父才同穆府签了五年卖身协议,真的没有什么企图……”红玉杏连连叩头。
“真的?”二少爷将信将疑,他冷哼一声。
“就算是有所企图,也不过是觊觎少爷您……的威名罢了,但是玉杏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打扰到少爷的……”红玉杏咬咬牙,为了能够进一步打消二少爷的顾虑,只能铤而走险了,但是她也为自己的无耻捏了一把汗,人家二少爷才妙龄十八岁,而她红玉杏这二十二岁的年纪,都已算是半老徐娘了……
装嫩装的自我汗颜,红玉杏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无地自容了。
“还算聪明……”二少爷穆一航扬了扬眉毛,他知道觊觎他的丫鬟数不胜数,但是如此毫不掩饰者,竟算是屈指可数了。顿了一顿,二少爷又道,“看你有些才华,在厨房里烧水未免太可惜了,我跟大夫人说一说,让你日后留在我的书房帮我整理书籍吧。”
“多谢二少爷提拔,玉杏没齿难忘……”红玉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再次露出敬仰之态。
“你且起来吧,”其实二少爷并不喜欢这种谄媚型的女子,可是又欢喜红玉杏的诗词和沏茶的手段,故而沉思了半晌,再次问道:“……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鸥鹭飞难辨,沙汀望莫分……这首诗是你自己作的吗?”
“不是……”任是红玉杏为了达到目的已经到了恬不知耻的境界了,她也还是不好意思盗诗盗得如此明显,她只觉得自己自是冷汗涔涔,“这是我已逝的父亲所做……”
哎呀,这谎怕是永远都圆不回来了,自己在这里的父亲明明好好的,红玉杏却大逆不道的把他老人家给说到阎罗殿去了……
“那么沏茶也是他教你的?”二少爷屏气凝神了片刻,看着红玉杏费力的从地上爬起,因跪得时间太久,又因红玉杏最近营养不良,故而,此刻的红玉杏竟是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庆幸的是二少爷手疾眼快,迅捷的扶住了红玉杏,“你没事吧?”
但是想想,又觉得红玉杏这极有可能是故意施计接近自己,二少爷又觉得心里有些厌恶,竟蓦然松了手。
“嗵……”红玉杏还没站稳就被二少爷给忽悠了一下子,她哪里能够反应过来,于是,她直接栽倒在地。
最鄙视扶人只扶一半者,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扶,这样给了希望又把人推向绝望,实在是太不地道。
袖子里的血书也被摔了出来,展开铺在了地上。
二少爷的反应就是灵敏,他一弯身就捡起了血书,认真看去,却是翠绿写给自己弟弟三少的。
二少爷当然知道翠绿是自己四妹房里的丫头,四妹今年十三岁,这孩子性格孤僻很是不合群。就拿这回的事来说吧,其实一个大丫鬟看上了大少爷这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放在别的房里,任何一个小姐都会全力维护自己的丫头,然后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就大事化小了,哪里用得着把翠绿给打得死去活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