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人类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
“活到六十岁是三个，活到八十岁是四个，如果活到一百岁……”
“秦小乐！”
“我并不在乎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我只在乎我把这些二十年给了谁！我想好好保护你的内丹你明白吗？我只是不希望之前的事情再发生！不希望你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不希望站在你的身边做个只会拖后腿的包袱！”
“……”
“做决定前我有好好想过，虽然胡乱用禁术不对，拿生命做交换也不对，可人做选择不就是看左边右边哪边更重要吗？我选择了更重要的东西，放弃次重要的东西，唔……”
“……”
蜚被消灭了，困着它的结界碎裂而开，深秋的冷突兀地涌进来，碰上结界里残留的热度。热传递的原理，气流对撞的原理，热气遇到冷气后迅速液化的原理……四周冷热交替的风夹杂着碎石沙砾，打着旋儿把他们吞没，浓重的雾气笼罩下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桑拿室蒸了一身汗，打开门出来，门外竟然是冰库。
一阵热，一阵冷，秦小乐被龙陌拉进怀里，保护得滴水不漏，他们被困在气流漩涡的中间，淡淡的剔透蓝光在她周围闪耀，隔开了左突右进各种虚虚实实的冲撞力量和令人窒息的沙尘，眼睛睁不开，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片昏黄浓雾，像是世界末日一般，但她不怕。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渐渐的，气流平稳下来，雾气散开，水库里到处一片狼藉。秦小乐在龙陌怀里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后者收紧了双臂没有放开的打算，只是站着，也不说话。秦小乐偷偷抬起头瞄了眼龙陌的下颚，那里绷得很紧一副“我在生气”的样子。
“那个，事先没和你商量就做了决定，是我……”
“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对吗？”
“对……可是你看，如果内丹再被拿出来我是当场死，而现在我只是少活二十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陌陌，我不是说内丹……”
“你不说，内丹给你带来的伤害也是事实。”
龙陌放开了她，微微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秦小乐这才察觉有些不妥，视线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猩红让她惊讶。三步并作两步，秦小乐跑到龙陌身后，那里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隐隐约约露出的后背，交错着皮开肉绽的伤痕！
“怎么会这样？！”
“……困住蜚的结界暗藏了风刃的力量。”
“什么？！难道又是……”
“这样也好。”
“好什么啊！搞成这个样子，伤口这么深，不疼嘛！”
“疼。不过，疼得好。”
“你在说什么啊……”
“……”
“龙陌你不要这样，你也为我做了很多啊，不光是我，还有秦家！我们之间不要变成这样好不好？不要把自责和亏欠当成障碍，那些统统都是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没有什么为谁好，为谁不好。我用禁术不完全是因为你，也因为我自己啊，我想要强大，想要在你身边站得挺直，想要配得上你，想要……”
“……！！”
砰！砰！
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身体被龙陌大力拉开，同样的卑鄙还要发生多少次？嗖然的力道撞进龙陌的左肩，一下、两下……眼前飞溅起殷红的血花，是谁教会了龙陌自虐的方法？这样的子弹为什么不挡开？分明可以轻而易举挡开的不是嘛？！
“你们这群混蛋！！”
秦小乐气红了眼，愤怒地冲向举枪的两个男人，人类这样堕落，和妖怪有什么区别？！意料之中，对方又开了枪，意料之中，内丹的力量展开。子弹变慢了，对方的动作变慢了，她的力量变大了，一如最初，却怎么可能还是最初！
跆拳道的漂亮动作打趴了两个男人，秦小乐把满腔愤怒都放在了手上和腿上，要不是还有一点点理智和法律常识，她真的很想直接把这两个人KO了，扔进垃（囧）圾桶里或者游街！
拍了照片上传到公会，秦小乐进行了投诉，把这里的情况进行了详细描述，要求当地公会给予除妖应得的奖金之外，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做完了这些，她走到龙陌面前，后者站在那里，左臂耷拉在身侧，什么也没做，任由血从伤口里涌出来，顺着手臂指尖滴落在地上。
“龙陌，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
“赶紧止血！能躲开不躲开！能恢复不恢复！你这样像什么样？！哪里还有神的样子！”
“是么……”
“不是！我只是太生气了！”
“……”
龙陌看着她笑了笑，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贴上左肩的血洞，不知道什么力量吸出了身体里的子弹，弹头染着血，却掩不住它冷冽的银灰色，血液在上面滋滋啦啦冒烟，落在龙陌手里，掌心立刻烫出了水泡。龙陌略微晃了晃，不以为意地把子弹扔在地上，然后手在左肩一拂，血洞不见了，他的脸色却难看极了，那抹黯淡的笑容，惨白惨白。
“……”秦小乐呆呆看着子弹，除妖符水涂抹在表层，不是普通的子弹，所以妖化的龙陌……躲不开吗？
[哪里还有神的样子！]
她又口不择言说了什么！现在说对不起还来不来得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好的旅行，这才刚刚开始不是！
“走吧，还要坐火车。”
“……”
龙陌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先一步离开，秦小乐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眼前，龙陌后背的伤已经消失不见，而那些疼痛还在，统统涌进了心里，他的，还有她的。谁错了吗？谁也没有错。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用如何华丽的辞藻修饰，也无法否认它的残酷，再不愿意承认，再不愿意面对，它还是在那里，嘲笑着逃避的人们，所有徒劳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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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乐开着车，手机摆在龙陌手上导航，别克商务不比小轿车，菜鸟驾驶员开得战战兢兢。龙陌换了件海蓝色半高领马海毛毛衣，休闲款，配了牛仔裤和黑色板鞋，清清爽爽的样子，充满了暖男的软萌气息。他们现在的状况有点像冷战，倒不是说谁在生谁的气，只是僵凝的气氛不知道如何打破，就好像果壳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咳不出来。
“陌陌……”
“前面红绿灯左转。”
“哦。”
陌生的城市，萧索的街道，他们开着别人的车，把别人丢在了废弃的水库里自生自灭。
“刚刚的伤已经恢复了，没事。”
“陌陌……”
“你用禁术的事，我会想办法消除，好好活着，生命比任何事物可贵。”
“我不许你又做什么冒险或者伤害自己……”
“人做选择不就是看左边右边哪边更重要吗？”
“什么？”
“好好开车，我们之后再聊。”
之后。
火车上四个人的卧铺间，对面上铺的爷爷说“小年轻，知道你们一般睡得晚，今晚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老家伙，早点睡？”，对面下铺的奶奶说“是情侣吗？晚上千万不要闹腾，我有心脏病，要好好休息”。于是七点钟的时候，他们的四人间早早关了灯，老人家一上一下很快打起了鼾，秦小乐睁着眼睛看着车顶，根本睡不着，她和龙陌的对话卡在最关键的时候，什么消除禁术，什么左边右边的选择！
“喂~陌陌，你睡着了吗？”秦小乐微微向外探了探身子，极小声地对下铺的龙陌说道。
“嘘，睡吧，明天再说。”龙陌低低应她，对面下铺的奶奶翻了个身，好在没有醒。
第二天。
“小伙子，帮帮忙，帮我去泡个面条吧~”
“小伙子，水瓶你里没水了，你去打一下吧~”
“小伙子，帮忙去看看有没有报纸卖，看了报纸，我的一天才真正开始啊……”
“小伙子，再帮我去借一副老花镜吧，我自己的忽然找不到了……”
龙陌被两位老人可劲使唤，秦小乐要帮忙，被老奶奶拉到一旁话家常，从大儿子二儿子小儿子说到大孙子二孙子小孙子，再说到大媳妇二媳妇小媳妇……一直到秦小乐和龙陌到站下车，这才有了真正意义上面对面好好说话的时候。该别扭的撸直了，该难受的也消化了，但不问清楚不行，秦小乐完全不放心龙陌，消除禁术什么的，一定不是good idea！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禁术要是那么容易消除……”
“你好！你是从A市来的秦小乐吗？我是来接你们的，敝姓王。两个六级的妖怪在不同的地方，结束后你们还要赶大巴，时间上有点紧，车子在外面都没熄火等着呢，二位快跟我去，这边走~”
“那个，我想跟我的搭档说几句话再走。”
“不如到车上再说吧，我怕时间来不及~”
“那个，不方便在车上说。”
“那就等二位解决了妖怪，在长途车上说吧~拜托了，之前就是因为没算好时间，我搞砸了一单，boss说我再搞砸一单，就不用上班了！”
“……”
“养家糊口不容易，两位高人见谅。我们这个小地方妖怪闹腾不休，来的除妖师特别少，本地的除妖师又不够厉害，所以大家都巴望着你们，可不能因为我给毁了！”
“……真的有这么急？”
“嗯嗯！如果顺利的话时间刚刚好，如果不会顺利……呸呸呸！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王姓男子是个话唠，之后汽车上基本就听他一个人说，秦小乐有一句没一句地应酬他，龙陌闭目养神不说话。事情一拖再拖早就拖得没脾气了，冷静下来，悲伤跟着淡开，总有办法的，让她一直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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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陌陌：回想起来，你以前对我比现在对我好，是为什么？（￣。￣）+
小乐：因为那个时候你是大家的，现在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