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俄罗斯套娃，你打开了一个看到的是另一个，不是答案，而是更多的谜题。他们这一趟去西南边境，看起来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但其实更多的困惑随之而来。假如龙陌不是神变妖的特例，那么光凭一个坏龙神是不是可以做到这般的只手遮天？假如坏龙神只是个执行者，那么在他身后还有谁，或者说这难道本就是整个天界的行为？假如这个行为是为了制造灵蛊，可是使用灵蛊修炼会使神受贪婪所惑，那么神还要灵蛊做什么？假如这么大费周章获得的灵蛊弥足珍贵，黑蛟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偷出六个，又为什么要放在秦家人身上？还有，那一天坏龙神说“竟然，有此疏漏”，也就是说在两把刀共鸣之前坏龙神并不知道，这么说才比较有道理，如果之前知道，两把刀应该早就被夺走了。可是如果它之前不知道，那么害死了宋陈两家那么多条人命的又是谁？
秦卫国的话，秦小乐听进去了，当天晚上她就收拾了铺盖回了自己的公寓。钥匙插进门孔里，小兔子扑进她的怀里，比她还要寂寞的小家伙肆无忌惮地蹭着她的胸，叽叽咕咕抱怨几句，感慨几句，关心几句。
还有丽丽在，真好。
秦小乐把一路的经历都告诉了丽丽，把脑子里乱哄哄的问题用毫无逻辑的方法说得小兔子两眼发昏，赶紧喊停。
“喂，找个本子把你能想到的问题都写下来，等龙神大人回来了，再让他给你传道授业解惑吧。”丽丽提议道。
于是秦小乐学着方媛的样子，找了本子，把想到的都写下来，一个个疑问句看起来相互关联，但那乱如麻的节奏，实在考验秦小乐抽丝剥茧的能力，请原谅她不是福尔摩斯，不是柯南，只是一个看奥数题都会想撞墙的家伙。
“如果你是宋珏或是陈远之，你会怎么做？”那天秦小乐问小兔子。
“关我什么事？”小兔子从芝士蛋糕中抬起头来，答得非常顺溜，“神的事，妖的事，关一个小小人类什么事？”
秦小乐想了想，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龙陌，她或许也会这样想。人类的寿命和力量都不如神和妖，能把茶米油盐孩子上学工作养老烦烦好，真心已经不容易了，还管天管地管什么大仁大义？本子上的困惑一个个解开了又如何？三界中最弱小的人类能做什么？谴责么？放弃信仰么？背离神么？同情妖么？
现实就摆在面前，知道了神变妖之后，她还不是每天除妖。
事情过去之后又半个月，龙陌没有回来，音讯全无，倒是在国外痛痛快快玩了一趟的方媛回来了，给她和龙陌带了不少礼物。
“你都不知道，那家伙说走就走！把本小姐一个人丢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北欧农村！”
“龙陌有难，所以重黎他……”
“听你这么说，我就姑且原谅他了，不过没他的礼物，因为我实在不爽~”
“媛姐，你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没办法收下，这样以后我会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的……”
“这样啊，嗯我看看，这个，嗯就这个你收下，其他的我送别的朋友。”
“项链？”
情侣项链。铂金的坠子，纯银的链子，形状是六芒星，一个大点，一个小点。方媛说看到坠子的时候，就立刻想到了她和龙陌。那个店在北欧的一个小镇上很有名气，店名叫“Aphrodite”，专卖情侣饰品，货真价实不说，关键是店主很神秘，敢夸口说店里卖出去的东西牵出的都是美好姻缘，秦小乐在心里不由地暗暗吐槽，但愿自己和龙陌不是砸招牌的那一对。
方媛正式辞职后，就着手装修从沈斌老婆手上买来的蛋糕店，盘点、评估、规划、招聘，忙得一头劲。相比之下，秦小乐和丽丽过着吃饭、睡觉、打妖怪、织围巾的简单日子，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谈不上辛苦，当然也不轻松。秦小乐除妖从生手变成了老手，织围巾也从生手变成了熟练工，围巾织好了龙陌的，她又给自己织了条同样花色不同颜色的，顺手又给丽丽织了条小的，又在丽丽绕了十八个弯的请求之下，给祸斗织了一条。在自家的客厅吃饭，在隔壁租来的屋子里睡觉，她不喜欢自家崭新的沙发床，每天窝在邻居家那张旧的沙发床上，睡得很香，说起来那么多钱租下来的房子不住干嘛，但其实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也不会揭穿她。
她想他，思念成狂。但日子还得过，无论你是掰着指头，还是划着日历。
“他说他离开我的话，我会不记得他，所以他一定还没有离开我。”秦小乐时常对丽丽这样说。
“龙神大人一定身不由己，否则不会没声音没图像到今天，我敢打赌，只要一有机会，他肯定会出现的！”丽丽通常会这样答她。
是的，她的陌陌是个超级暖男，顾及最多的一定是她，她可以等，不会怀疑。
“你好，秦小姐，我是宋离，我在A市，能见个面吗？”
离百鬼夜行还有十五天，龙陌不在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秦小乐意外地接到了宋离的电话，约了见面。选了个古色古香的老茶馆，再一次见到宋离，秦小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对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但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眉眼间舒展开来，眼睛里透出了光芒。
“刺伤了龙先生那件事……”
“不用道歉了，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哦……那个，我不知道陈叔叔跟你们说了多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宋家的人都不追究了吗？起初我还担心他们来找我要刀。”
“他们发现的时候，你们大概已经到陈叔叔那里了，吵着闹着赶过去的时候，陈叔叔死了，你们也离开了。我那天情绪有点崩溃，在他们面前大哭大闹了一场，事情到了那样的地步，他们也只好算了。”
是啊，两个当事人都死了，这种事情还要坚持什么？秦小乐和宋离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午后的阳光照射着空气中的浮尘，缓慢而无规律地在眼前飘荡。
“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带了这个给秦小姐。”
“这是？”
“净化的内丹，并不是很多，稍许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因为知道秦小姐一直在努力收集这个，也听说龙先生失踪了……”
“……”
秦小乐心头一颤，鼻尖一酸，差点就哭了。什么失踪？会不会说话？龙陌只是在疗伤，这一次伤得重了，所以好的比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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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陌在剧痛中渐渐清醒，冰冷的水包裹着他，四周很安静，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先是胸口和后腰，然后是五脏六腑，尖锐的疼痛让他跟着无力地痉挛，喉咙里一热，张开口，冰冷的液体灌进来，又吐出去，鼻尖闻到的全是腥味。
“醒了？别乱动！我没治你的伤。”
脑海里传来重黎的声音，隔空传音吗？
“你丫的竟然用了妖力！我考虑了一下，比起先治你的伤，还是先抑制你身体里迅速蔓延的妖气比较重要。”
不用妖力，半颗内丹的情况下怎么逼退龙神？重黎是神，没有瑕疵的神，如果因为妖化的他跟龙神动手，算什么？逆天之罪么……
“我们在纳木错，很有灵气的湖泊，你已经沉在水中十几天了，妖气被抑制得不错，不过还不够，还差一点~”
“重黎……”
同样的方法，龙陌把声音也传了出去，既然醒来，一些疼痛就可以忍耐。略微的思量，千百年的智慧让他在重重迷雾中理清了脉络，隐约看到了真相。
“你什么也别想，现在给我闭嘴，别再逞能了！好好把妖气压下去，赶紧治伤！”
“灵蛊因有贪婪之惑而不能用……人类……假如人类可以消除贪婪之惑……”
龙陌把重黎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他需要说出来，说给重黎听，更是说给自己听，说出来才能看得更清楚，说出来才不会在思量中又陷入昏迷……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灵蛊已是禁物，怎么又绕到人类身上了！”
“假如……可以呢……”
“假如可以，那修灵就会轻松很多，神界会更强大吧~”
“神……现在……不强大么……”
“你说呢？每次百鬼夜行都战战兢兢的，比起还要不断修行的神，一开始就很强大的妖，自然看起来更强大~”
“妖为什么一开始……就很强大……最初的妖是什么……”
“你绕来绕去打什么哑谜？到底想说什么？你们这次到底发现什么了？我在国外可是一无所获。”
“……”
“应龙？”
“……”
“嘁！就说别逞能，说这么多话，撑不住了吧！”
最初的妖是什么，最早的一颗灵蛊是从哪里来的……
追本溯源，龙陌用三界乾坤，因果轮回，猜度着真相。最早的妖气应该是人类情感堆积出来的，沾染妖气的神，因为不够纯粹，变成了最初的妖怪。灵蛊一直存在着，却不为三界所知，直到有一天，某个神无意间发现了灵蛊的妙用，从此神开始寻找灵蛊，寻找产出灵蛊之法，接着把神变成妖这种自然淘汰现象，化作了另一种极端的主动行为。之后，灵蛊的贪婪之惑被发现，神暂时封存了灵蛊，进而寻找解惑之法，最终找到了人类——惑或者说情感的本源。
搬石砸脚，妖的强大不正是神所促成？贪婪的并非灵蛊，早已是腐朽的神本身。
龙陌确实撑不住了，比起最初的愤怒，他现在只感到无尽的悲哀，比起自我认知的破灭，身体里水灵破灭的痛算得了什么？
陌陌……
第三次剧痛痉挛后，龙陌的意识再一次飘零，黑暗里浮出了光，他惦记着那个傻妞，一定很担心他吧……
他想她，思念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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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我一定要在我平凡而普通的一生中……＞﹏＜
陌陌：做一个亮闪闪的蛇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