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的拐角没有灯，方媛用手机照着，轻轻叹了口气，跟着在秦小乐身边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别慌。
冰冷的温度缓解了流血，否则即便是妖怪，在这些被她耽搁掉的时间里，也撑不下去。她不够仔细，不够聪明，它一直在这里，她却没有察觉，秦小乐只觉得眼泪抹也抹不干净，她知道自己在乎它，却没想到这些在乎远远超出了她所知道的程度。
“龙陌……”
低低呼唤，她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白色的光渗透出来，一点点收合在它手掌下狰狞的伤口。好冷，冷得她也跟着不停发抖，之前净化鲲鹏用了灵力，这会儿能帮它恢复多少，她并不十分确定，而除妖师随身带着的刀，多半都有除妖的效用，到底对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也没有把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晚的奔波寻找和巨大的灵力消耗，让秦小乐头昏脑涨，口干耳鸣，手掌下白色的光渐渐暗淡，她喘着粗气，想要坚持，却坚持不下去。妖怪还是没有醒来，透白的脸上毫无生气，像是它在这里等了太久，等得太累，没等到她，所以就睡了。
“别急，我看它比之前好点了。”方媛拉开了秦小乐的手，让她缓缓，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热度蹿了起来，“你知道的，我可不会照顾人，你倒下的话，它可就真没人管了~”
“媛姐……”秦小乐哭了半天，觉得还没哭够，心里像是被剜了一块似的，到底是多深的感情，才能让她难受成这样？“……凭我们俩，呜呜，能不能把它扶到车上？”
“大概不能。”方媛给她擦了擦眼泪，笑得很温暖。“但我认识几个小弟，整天跟游魂似的，不到天亮不睡觉，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帮忙。”
“他们……”
“放心，道上混的，这种刀伤他们见得多了，而且都是些智商低情商高的家伙，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方媛信得过的人，秦小乐也多少信了。
灵力用完，妖怪的伤口总算收合，虽然内里还没痊愈，但至少止了血。秦小乐小心翼翼地揽过它，让它不要靠着冰冷的墙，而是靠进她的怀里，这样的动作让她感到了冷，让它感到了疼，低微的闷哼从它嘴角泻出，让秦小乐的心又跟着狠狠绞了一把。之前推开它，她就觉得十分舍不得，这会儿决定接纳它了，更是心疼地无以复加，所有的情感来得太快太凶猛，有些没道理，但感情的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她这样想着。
【小乐，还好你失去了记忆，却没有弄丢你对龙神大人的感情。】担心了整晚的丽丽，终于松了口气。
方媛口中的小弟来得很快、很利索，廉价的面包车刺啦一声停在巷子口，门一开下来三四个穿皮衣的小伙子，各个染着黄毛，带着粗链子，跟电视上一样一样的。在方媛的交代下，几个人七手八脚扶起了龙陌，往车旁走，秦小乐嫌他们动作粗鲁，却又碍于求人不好多说，只能在一旁当心当心的直叫唤。这样几番折腾，好歹终于把龙陌弄回了她的家，门一开，还没等她说，几个小伙子就把龙陌往卧室的床上架……
“等一下！不放这里，去……”
“嗯？去哪里？！”
“唔……”
秦小乐本来是想让他们带龙陌直接去浴室的，喜水的妖怪，在水里会好受很多，但智商低情商高的男人们真心不敢恭维，不但嗓门大语气不善，手下动作更是毫不顾惜，就好比这会儿她这样说了，他们就把还没彻底放下的龙陌又硬生生拽起来，甚至有个小弟为了稳住龙陌的身体，竟然探手硬撑了一把它的小腹！
忍无可忍！虽然感谢他们，但实在看不下去了！秦小乐几步走过来，拍开那个小弟还压着龙陌小腹的手，接过他扶着的那一边，哪里还敢让他们扶龙陌去狭小的浴室，到时候几个人侧不过身，还指不定怎么扶呢！
“就放这里吧，谢谢你们。”
“哦。”
方媛在卧室门口把一切净收眼底，她家小乐放任自己流露出来的感情原来已经这样深不可测了，一个妖怪，一个除妖师，未来的路……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我们走了，蛋糕店我来摆平，只收订单不卖蛋糕，今天你们就好好休息~”
方媛带着小弟们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了。秦小乐陪着龙陌呆坐了一会儿，缓了缓眼前的晕眩，然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水吃了药，又去浴室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结果喉咙还是疼得要命，头也还是很重很沉，但她咬了咬牙，硬挺着不愿意放着龙陌不管。
“咳……”
内里的损伤没有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出着血，平躺的龙陌无意识地咳了几声，暗红颜色便就顺着它的嘴角缓缓流下来，秦小乐赶紧用纸巾替它擦了擦，然后看到它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贴合上了小腹的位置，微微用力……
窗帘拉着，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安静的四周，只听得到虚弱清浅的低喘，她知道它疼它难受，但帮不上忙，就连替它换件干净清爽的衣服，都做不来。
不敢动它碰它，除了看着它守着它，她什么也不敢做。
“龙陌……”眼眶一热，不觉又哭了，秦小乐疲惫地坐在地板上，握住龙陌耷拉在身侧的手，冰冷冰冷的触感，让她越来越难过。如果她可以更早一点找到它该有多好，如果她可以更加精明一点、冷静一点该有多好？
当她催促着爸爸赶紧回家的时候，它是不是还醒着？当它很疼很疼的时候，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是不是很难受？她让它一个人孤伶伶在又脏又冷的巷子里待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方媛的提醒，会怎么样？她是不是就失去它了？连说句对不起或者谢谢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地失去了……
沉沉浮浮，浑浑噩噩，她又做了那个梦，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暗和深渊，什么也说不清，只有悲伤和绝望。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哭一直哭，可以挽回什么得到什么，像是永无救赎的沉沦，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只有无止无休的折磨……
“小乐……”
有人在喊她，喊得很着急，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向她靠过来，她想发出声音，但她发不出，她想动一动，但她动不了。手臂被拉住，然后她被拉进谁的怀里，温暖的感觉透进身体里，她呜呜咽咽继续哭着，好累，却止不住哭泣。
“别哭了，别哭了……”
焦急的声音哄着她，紧紧搂着她的双臂微微发抖，意识渐渐清明了一些，熟悉的味道涌入鼻间，她却哭得更凶了。本能地抬直了身体，环住它的颈项，激烈地反抱住它，把脸深深埋进它的肩窝，哇哇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有什么在身体里翻搅，比起疼，比起累，更多的是无助，无助到了极点，就像沉入了深海，连挣扎一下的希望都没有……
“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妖怪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秦小乐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哭不出来了，只是难受地抽着，浑身虚软地没有半点力气，要不是妖怪揽着她的后腰，这会儿她一定顺着滑回了地面。
“你的身上很烫……不舒服么……”沙哑的声音并不十分连贯，苍白的脸上透着倦乏，染红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对它来说，只有她。
不舒服的是你啊，笨蛋。
秦小乐说不出话，每次做那个梦，她都要缓好久才能缓过来，但她担心它，无比地担心，毕竟流了那么多血，毕竟伤还没好，毕竟……
“你生病了……我帮你……”
“……！”
比说话更快的是妖力，散在她的四周，想要要夺去她的不适！秦小乐只觉得整颗心都要碎了，空白的脑子里没有丝毫力气思考，只是遂着本能，吻住它的嘴唇，在它慌乱惊讶的瞬间，抽空了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灵力，封住了它想要代受的妖力！
“你……还疼吗……”做完了这一切，秦小乐无力地微微后仰，轻笑着吃力问它，然后看到它轻轻摇了摇头，她说：“我好疼……看你这样……我好疼……”
“……”妖怪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而后一手揽着她，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再次俯身吻下，它说：“不疼……别疼……我替你疼……”
无法用语言描述那一刻的感受，并不是深情款款的，也不是情意绵绵的，而是单纯的，直接的，平铺直叙的，甚至有些木讷不安的，那几个字组成了句子，从它嘴里说出来，既不是甜言，也不是蜜语，却把她一整颗心，夷为平地，占为它有。
眼泪又掉下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爱上了一个妖怪，这样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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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辣么爱哭！Orz
陌陌：有不爱哭的女人嘛？ˇω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