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脏被人攥在手里，捏在手心，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重黎不是说说而已，像是他这样的神，惯了随心所欲，想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并没有任何动作，火灵随着重黎的神识而动，龙陌的身体晃了晃，抿着嘴唇没有吭声，他站在秦小乐身后，看着她张开双臂的模样，想了想先前的温言软语，放弃了本能的反抗。也许他体内的妖气全开足以压制那缠裹的火灵，也许拥有完整内丹的他足以与火神拼个两败俱伤，但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要，他就不做。
“你究竟想怎样，重黎！一会儿救他，一会儿杀他！快住手！火灵会伤到龙陌的内丹！！”
“已经开始了~我并没打算征求你们的意见~”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已经开始了？！”
“我要把它变成侍从，就像祸斗那样~呵呵，这是唯一的办法。”
秦小乐并不十分聪明，但她下意识地抖了抖，一瞬间，就明白了。
[内丹里有他的力量，以后他的指令，我不得不服从……]
原来重黎上次出手救龙陌，就有了这样的意图，从一开始，他就给龙陌找到了“出路”，一条就算是妖怪，也不必担心被神灵诛杀的“出路”。祸斗也是妖怪，但它成了火神的侍从，从此被火神罩着，三界勿扰，所以龙陌……也会那样吗？
唯一的出路，唯一的么……
龙陌沉黑的眼睛黯了黯，发白的嘴唇抿得更深，想象着下一刻对面前的神灵俯首称臣。他是妖怪，并不会有什么妖怪，因为臣服于敌对的神，而感到高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支撑着还没有倒下。火灵灼烧冲撞着内丹，他却不再觉得疼痛或者难受，眼光微垂，他不看重黎，还是看着秦小乐，看她微微发抖，犹豫着，不知所措。
“龙陌……也会变成祸斗那样吗？”秦小乐不知道最初的祸斗是怎么样的，但她知道现在的龙陌是怎么样的。这一句问，虽然不是答复，但听上去已经满是动摇，假如重黎回答，龙陌还会是现在这样的龙陌，只不过归他使唤，她是不是就会点头答应？
“不管变成什么样，总好过现在这样被神和人类喊打喊杀，你说呢？”重黎像是站在某个高度上，说出来的话，宛若真理。
秦小乐愣了愣，然后笑了笑，放下手臂转过身，回过头来，看向龙陌。龙陌放开了横在腹间的手，轻笑着看她，无视掉身体里所有的不适，挺直了腰杆，像是最后一次，好好站着。静静的沉默，四目交错，短暂的时间里，秦小乐问了自己一堆问题：假如不答应，重黎不杀他，其他神会杀他，发现端倪的秦家、叶家应该也不会放过他；假如答应，神对他无可奈何，人类对他奉若神兽，爱之、敬之、供奉之……
“一个低头，也许什么都解决了。”秦小乐并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她只是问自己，不停地问，然后看着龙陌，仔仔细细地看，“可是呢，一个低头，也许就要永远地低头下去了~”
“……！”重黎和龙陌的脸上几乎同时现出了愕然，这是一道利大于弊的选择题，但秦小乐的笑，看起来……那么蠢。
“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个决定得我来做~”秦小乐向前走了一步，理了理龙陌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指腹上传来滚烫的温度，难受的时候，他从来闷不吭声，“你不愿意的事，我不做，以后其他人欺负你，我都帮你~”
[他不想变成妖怪。] 重黎曾经说。
[只要他能好好的，对我来说，他是什么都不重要。]她曾经说。
秦小乐还记得那一次，差点变成妖怪的龙陌，决绝地从身体里生生撕扯出了内丹！那个时候重黎懂他、了解他，不曾责怪他的举动一分一毫，甚至赞赏、敬重，而她却只希望他活着，只要活着什么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像是立场错了位，经历了那么多，走过了那么多，她开始懂得，活着意味着什么。命运蹉跎，龙陌从神到妖，改变了很多，却又有一些东西始终没变，假如那些东西也因为她而变了，那么剩下的他，算什么？
活一天算一天，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不要低下高贵的头，也不要弯下挺直的腰。
“比起跪下，不如死去。”淡白色的光芒自内而外透出，笼罩在龙陌身上，那是秦小乐小心翼翼附着在他内丹上，她的全部灵力，“你是这样想的没错吧？呐，重黎也是好心，你别怪他~”
“小乐……”龙陌站在原地，像是被冷落很久的孩子忽然得到了拥抱，铺天盖地的温暖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身体里属于秦小乐的灵力诱导着他的本能，妖力不再压抑，掀起怒海狂涛汹涌而至，火灵很快被遏制，又或者是……重黎收了手？
“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路，以后可别哭着求我~”重黎隐去了眼底的所有情绪，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回见~下次见面也许不久~”
还有两天，天堂有路偏不走，一群作死的家伙，自作孽，怎么活？
秦小乐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知道龙陌很开心，路漫漫艰难险阻数也数不完，不过乐观地想想，其实苦逼不过大唐取经师徒四人。
“冷不冷？”龙陌牵起了她冰冷冷的手，秦小乐从来没见他笑得那么轻松释然。
“冷倒还好，不过饿了~”秦小乐回握龙陌的手，那掌心的滚烫让她心疼。
“……我想，丽丽也饿了。”龙陌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嘴唇，柔软的触感甜蜜而美好。“我们走吧。”
“嗯，让我想想，回家做什么吃呢~”秦小乐呵呵笑着，暂时把烦恼丢在了风中。
未来如何，交给命运，生死有命，无论怎样，她都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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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被敲门，是件很见鬼的事情。方媛穿着睡衣，顶着乱发，一脸不高兴地从门上猫眼里往外看，竟然看到了……重黎？！
“……你、你稍等！”瞌睡虫一下子四散而去，方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浴室，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然后镇定自若地开了门。
“嗨~晚上好~”重黎没脸没皮大刺刺地走进了方媛的家，找了柔软的真皮沙发，毫不客气地坐下，搞得像自己家似的。
“好什么好，现在是凌晨，你这是扰民~”方媛虽然有些吃惊，倒也不是特别介意，关上了门，指了指墙上的钟，一边说着扰民，一边替扰民的家伙倒了杯水。“懒得弄，你就喝白开水吧~”
“谢谢~”重黎拿了水，分分钟喝了个底朝天，整个人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里，看着面前的方媛，恢复的记忆里有这个女人，似乎是个不错的女人，但再不错，也是个人类。
“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方媛被看得有些尴尬，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了深巷里的激吻，她一个人住，半夜三更放个男人进来真的不要紧吗？还有还有，现在才想这个问题，不嫌晚嘛？
“江湖救急，我被人赶出来了~”
“诶？被人赶出来？”
“嗯，就是借我房子住的家伙，说有点事，让我在外面凑合两天~”
“……所以呢？”
“我看你家房间挺多的，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我暂住一下吧~”
“什么鬼？！你这是商量的口气嘛！”
方媛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懒得跟他烦，说了江湖救急，一人一次，也没什么，于是转身走进了一间客房简单收拾。重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笑，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回去，不想听龙神说什么仁义礼智信地洗脑。胸口疼得厉害，又是半途收回灵力自损三分，他也是够可以的，一开始的决定说变就变，看到那样的秦小乐，那样的龙陌，他就忽然想，也许找了龙妖做侍从并不是件好事……
之前在简餐咖啡店里，他让火灵钻进龙陌的内丹，不断冲撞内丹里存有神力的那部分，记忆慢慢苏醒，他沉浸其中，仔细地看。记忆的碎片有些凌乱，部分内容明暗不清，他有些心急，灵力一波波输出，等他意识到有点过了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龙陌已经脸色煞白，眸色黯淡，却依旧没有声息，没有制止，任他胡来。
说实话，那一刻作为妖怪的龙陌，在气势上，竟然胜过了作为火神的他。
“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方媛的声音打断了重黎的思绪，他确实有点累有点不舒服，但还不至于那么不济。
“当然不舒服，这个点，是人都会困吧~”重黎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前的女人大概有一七零，刚过他的肩膀，穿着睡衣的感觉，少了点平日里的干练。
“你还知道这个点！我被硬拖起来还没喊冤呢！”方媛拿他没辙，看起来气色很差骗不了人，但顾左右而言他，应该是不想跟她说。
“被赶出来的我只想到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重黎摆出了帅气的笑脸，玩世不恭的神态可以拿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能说人话吗？”方媛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她不讨厌他，但讨厌他这样死没正经。
“人话就是……”重黎却觉得逗弄她挺有意思，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上前一步，挑起她的下颚，微垂着眼睫做深情状，软哝低语道：“晚安~噗，哈哈哈……”
“……”看着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家伙自顾自地走进了客房，方媛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今晚开门引狼，果然是错了。
客厅的灯关了，重黎听到隔壁卧室的门也关了，不禁又笑了笑，闭上眼睡去。
两天。
神罚什么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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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陌陌~真想把你变成我的召唤兽儿~（￣▽￣）~*
陌陌：……你奏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