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没再看龙陌，也没有解开丽丽身上的灵压，转身离开了书房，刻意迈着轻松的步伐，带着笑容。秦小乐趴伏在地上，死死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有掉下来，看到重黎出来，她把惊慌和恐惧踩在脚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软弱。
“你看，它的内丹~”重黎在秦小乐面前蹲下来，摊开手掌，让她看那就要支离破碎的半颗内丹。混沌的黑是肮脏的颜色，残缺的内丹在重黎掌心轻微地浮浮沉沉，像是心脏在跳动，一下比一下微弱。
“呜……”所有的努力在看到内丹的刹那化为乌有，秦小乐呜咽出声，眼泪也滑下脸颊，脑海里全是龙陌的样子，朝她轻轻地笑，乖顺地点头，要她别担心。
“只需一个火灵，这个破破烂烂的内丹就会彻底毁掉~”
“……”
“呐，再给你多看一眼好了~”
“……！”
“呵呵，我在想你如果能说话，会说些什么呢~”
“呜呜……”
“OK，跟它说再见吧~”
“……呜呜！！”
秦小乐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摇头，她惊恐地看着重黎伸出另一只手，食指指尖上蹿出橙黄色的灵力，那灵力跳跃着蓄势待发，在重黎说完再见后，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猛然冲进龙陌的内丹里！！
眼前的内丹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碎开的边角粉末纷纷落下，所有裂痕变得无比狰狞，隐隐透出橙黄色的光，预示着毁灭！内丹就是妖怪的全部，秦小乐体味着万箭穿心的痛和歇斯底里的绝望，书房里传来咚的一声，似是重物落地，之后再没有任何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哼~”
“呜……”
重黎额头微微冒汗，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淡金色的光芒。那些光芒从秦小乐的胸口透出来，紧紧裹住他掌心的内丹，是神灵之力没错，虽然有些浑浊，但也绝不可能与妖怪的内丹融合，除非……
跳跃的火灵慢慢与淡金色的龙力相碰触，引导着它们回归内丹，秦小乐难以置信地看着内丹上的裂痕被淡金色的光芒替代，甚至在漫长的时间里，隐约现出了另外半颗内丹的样子！半边乌黑，半边金黄，中间一道细微的纹，竟然是橙色的！
“嘁，也没那么难……”重黎重心不稳地晃了晃，唇色泛白呛出了几声咳嗽，隐约有些血沫染在嘴角。
“……”秦小乐眨着满是泪水的眼睛，对于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把你逼到这个份上，灵力也出不来~”重黎手一挥，撤掉了灵压，然后把掌心的内丹递给秦小乐，“喂，你知道没了这些灵力，你会早死二十年吗？”
“……”秦小乐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内丹，从地狱到天堂，她的脑袋像生了锈一样不好使，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统统慢半拍。
“人类也会乱用禁术了，真是的~”重黎不以为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没再多问什么，那些情啊爱啊奉献啊付出啊什么的都与他无关，“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后，说不定还是会来除掉它~”
“神的话，除妖也算是无可厚非……”秦小乐这次学乖了，重黎的性子她早该清楚，顺着毛抹就对了，“真相我知道一点，要不要告诉你？”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爱上妖怪的除妖师说的话？”重黎冷冷一哼，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哼，别怪我没警告你，好好看着它，如果让我发现它伤害人类……”
“保证不会！”秦小乐胡乱抹了抹眼泪，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叮。
电梯的门打开，重黎走进去，静静地等着神罚，不管他嘴上怎么不承认，终究所作所为是帮助了一个妖怪。电梯从十七楼到一楼，门打开他出来，已经走得踉跄狼狈，却还是笑着。小区里人不多，花草树木在冬日里并不好看，重黎压着剧痛的胸口，吞咽着翻腾的腥涩，匆匆走着，忽然觉得做个神挺累。他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乐意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喜欢做任务，不喜欢担职责，格外的任性，谁也管不了他。就好像现在，受了神罚，吃了苦头，他还是笑得毫不在意，有钱难买我乐意，想做就做，对错他自己判断就行。
有去处，却没有出租车，路边上、冷风中重黎挨得想吐血，耳边忽然传来嘀嘀的喇叭声，偏头望去，亮白色的奔驰轿跑慢慢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上车。”方媛按下车窗，凑出头来喊他。
“嗯……”实在没什么道理拒绝。
“我客户正好在附近，谈完了要回去，没想到这么巧~”方媛一边开车，一边不着痕迹地瞥着副驾座上的重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好差。”
“嗯，不太舒服~”重黎勾了勾嘴唇，不舒服是真的，心情很好也是真的，“今天要请假了，麻烦你送我去长安公馆B座，谢谢~”
“你住那里？！”方媛微微吃惊，她爸妈的房子也在那里，“住那么贵的房子，竟然还来蛋糕店打工？！”
“我朋友的房子，我没钱的~”重黎懒懒散散地窝在座位里，乐呵呵地像个无赖，“不过去蛋糕店确实有些目的。”
“因为小乐吗？你们之前认识？”
“呵呵……”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不觉得是因为你呢？”
“……”
“以为我没认出你吗？那天晚上的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是、是么，那只是危急关头……”
“所以说，我是被利用了，对吗？”
“那个……”
方媛忽然觉得这是个很难搞的男人，不经意间就整的她口齿不清、词不达意、无话可说，还有……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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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陌果然从床上摔在了地上，小兔子已经脱开了灵压，守在他旁边满脸的担心。秦小乐在内丹外面又加了层淡白色的灵力，给予虽然微不足道，却也舍不得放不下的保护。
“陌陌……”内丹摆在龙陌腹间，慢慢隐没进去，秦小乐拿过一旁的纱布替龙陌把嘴边的血渍擦掉，看了看他身上印染在绷带表面的一簇簇血花，心疼地差点又要哭一场。
“火神大人好厉害~”丽丽眼瞅着那颗混杂着许多颜色和光芒的内丹，仔细体味着其中的乾坤，“他让火灵沾染了妖气，一半污浊一半清明，两头对接，竟然真的让妖气和龙力融合在了一起！”
“嗯，我也发现了……”秦小乐点了点头，重黎这边她也是感动得想哭一场。
“太好了~”丽丽抬起软塌塌的手，替龙陌理了理额前满是冷汗的碎发，“等到妖气渐渐把另一半龙力妖化，就是彻底融合了！”
“……”秦小乐感受着微弱的妖气渐渐趋于平稳，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另一块却还悬在半空，“我现在很担心他恢复记忆知道自己真的变成了妖怪，一定会难过的……”
“别担心，你陪着他，再难过也会过去的~”丽丽说。
再难过也会过去的。
龙陌并没有恢复记忆，之前隐隐约约的画面，似乎也被他给忘了。醒来后，他又在床上躺了两天，秦小乐渐渐觉得他好像不太开心，也不太爱说话。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秦小乐端了鱼片粥进来，担心地问道。
“……”龙陌靠坐在沙发床上，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摇了摇头，不肯说。
“说给我听听吧，是不是内丹……”秦小乐在床边坐下，放下鱼片粥，轻轻按上他的腹部，手掌下平坦柔软，并没有什么异样，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恢复得很好才对。
“……我得听他的了。”低低地说，龙陌眼底隐着不悦。
“什么？听谁的？什么意思？”秦小乐不解，前后想想，还是不明白。
“火神。”龙陌抬起手压在秦小乐手背上，不爽地皱了皱眉，“内丹里有他的力量，以后他的指令，我不得不服从……”
“什么？！”秦小乐瞪大了眼睛，无语地想起重黎那天的笑脸，这是几个意思？她以为他是无条件帮了他们，原来不是吗？！
“……”龙陌轻轻叹了口气，拉了秦小乐进怀里抱抱，“不过，我好像可以控制那些金色的力量了，这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所以说，一件事真的非得有个好坏两面吗？
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不过秦小乐还记得哀求重黎时说过的话，她给自己做了个计划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私奔，而是带着龙陌去相对更安全的地方。云南是个好地方，天气好空气好景色好，虽然在这边她要放弃的有很多，比如秦家、父母、蛋糕店、方媛……但有得必有失，每一个决定都是在选择。
“阿陌，你终于回来了！”
“小乐姐，你再不回来，蛋糕店就要关门啦！！”
十天之后，秦小乐和龙陌双双回到蛋糕店，龙陌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秦小乐的心情有点low，店员们越热情，她越难过。和重黎碰到面是在预料之中的，种复杂情绪不停翻滚，那张笑吟吟的帅脸，秦小乐这会儿看着想抽。
“恢复得不错嘛~”
“……”
重黎一巴掌拍在龙陌肩上，秦小乐的眼皮一跳，只看到龙陌微微垂下眼睫，抿了抿嘴唇，肩膀一抬，错开重黎去了更衣室。微小的细节没有人关注，龙陌虽然温润，却也不是多么热情一个人，秦小乐瞪了眼重黎，被摆了一道，什么感谢的自然打了折扣。
“什么？你说你要去云南？！”
“嗯，我已经计划好了~”
第一个想告诉的是方媛，秦小乐坐在沙发上，略微不自在地笑了笑，这个决定多少有些自私，牵扯到的人和事，多少有些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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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唉，其实当初要真去了云南，挺好的~ （￣ˇ￣）
陌陌：一点也不好，对你来说，不好。（￣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