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天一亮我就去找重黎，你帮我守着他。”
“嗯，吉人自有天相，龙神大人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小乐使劲抹了抹眼泪，去浴室洗了把脸，眼睛有些红肿，一下子哭得太凶了。回到书房，她轻手轻脚上了沙发床，他喜欢她在，所以稍微碰到他的伤口，她也强迫自己不那么在意。龙陌的身体依旧滚烫，秦小乐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环抱住他，鼻间血腥味和药粉味混在一起微微刺鼻，闭上眼睛，数着他的心跳，听着他的呼吸，她很累了却毫无睡意，心中盘算着怎么找重黎，从何找起，有没有那种走着走着就遇到的运气……
谁也没有想到，重黎会自己找来。
“嗨，我们过来看看阿陌，啊，对了，这位是新来的服务生，叫重黎，这下子人手终于招齐了。”方媛带了重黎和其他几个店员来看龙陌，这样的举动再正常不过，但对于秦小乐来说，就好比走在马路上，走着走着被成捆的毛爷爷砸在了头上，简直像在做梦。
“龙陌这次病得很厉害，刚刚睡着，恐怕你们不能……”
“嗯，小乐姐，有什么需要你就招呼我们一声，别把自己也累倒了~”
“是的，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希望阿陌早点回来店里，我们等他~”
“……”
重黎一直沉默着，微微轻笑，若有所思。秦小乐泡了茶招待客人，心里其实急得很，想要跟重黎单独聊聊，但始终没有机会。
“那我们走了，小乐你自己保重~”
“重黎，我们聊聊！”
众人要走，秦小乐一伸手，拉住了重黎，众人微微错愕，秦小乐却再也管不了那么多。
“你们认识吗？”方媛问。
“不认识。”
“认识。”
重黎和秦小乐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重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笑着说：“好吧，就算认识吧~”
“媛姐，我暂时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多，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重黎说，能不能让他留下来，你们先离开……”
“OK~我本来就还有事，蛋糕店要开门了，也不能没人，你们俩慢慢聊，我们先走~”
方媛是个爽快人，出门前她又看了眼重黎，心想这一个两个忽然自发跑来应聘的家伙，不会都是一样一样的，因为秦小乐吧？
重黎坐在沙发上，悠哉地喝着茶，秦小乐送完方媛他们走回来，一时间话太多堵在喉咙口，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才好。
“怎么搞的，它的力量怎么去你身上了？”秦小乐不说，重黎开了口，帅气的脸上带了些让人不爽的幸灾乐祸，“没了这些力量，它可就必死无疑咯~”
“重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也失去了记忆，但龙陌是你的朋友，非常好的朋友！”听到“必死无疑”四个字，秦小乐浑身一哆嗦，上前激动地说道，“你们不应该这样自相残杀！你们……”
“朋友？你是说神和妖是朋友吗？”
“龙陌以前也是神！他是被坏龙神给害成这样的！这些都不是他的错，而且即便做了妖怪，龙陌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一直一直都是我们在伤害他！”
“OK，OK，那你告诉我，它现在是不是妖怪？”
“……是，但是！”
“那不就行了么，我是神，它是妖，这就是事实~”重黎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深黑的眼睛浮起淡淡碎光，望向了书房。“就不怕我立刻给它个痛快吗？呵呵，真是太天真了，神对待妖怪怎么会仁慈？再可怜又有什么用？”
“龙陌他不可怜，死不死他一点都不在意，可怜的是我！”秦小乐一抬手拉住了重黎的胳膊，像是生怕他真的冲进书房里，又伤害龙陌，“我不能没有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我保证他好了，我就带他离开这里，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做个不会害人的妖怪……”
秦小乐在重黎的面前跪了下来，她求他却不呜呜咽咽，甚至没有低头，反而抬头望着他，坚定、坦诚、焦急、无助……许多属于人类的情感沉积在她那双眼睛里，重黎轻易就看得通透。他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就算现在遇到了，他也不可能救一个妖怪。
“你是除妖师？”重黎没动，挑了挑眉问秦小乐。
“是的，我是除妖师。”秦小乐并不回避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已经纠结过，而且做了决定，“但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呵呵~你跟我表决心有什么用？我今天来不过是看看它的死活，我的‘九灼’从来没失过手，本来以为它会是个例外，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重黎拉开秦小乐的手，绕过她要走，却又一把被秦小乐抓住。
“你已经放过他两次了，今天再走就是第三次，你根本就没想杀他……”
“不瞒你说，我这次就是为了杀它来A市的~既然你说我没想杀它，那我就杀给你看看吧~”
这个人类，说的都对。
他不想杀它，了解得越多越不想杀。不过是在蛋糕店里待了两天，有关它的事情他却听了一箩筐，所有人都喜欢它，无论是店员，还是顾客，这么受人类喜爱的妖怪，他算是开了眼界，不觉想要了解更多。但神有神的骄傲，被个人类说中了心事终究不痛快，一挥手，灵压轻易制服了跪在地上的秦小乐，看着她眼睛里浮出的后悔和恐惧，他觉得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嘘，别说话~”
“……”
又是无法动弹的巨压，这一次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重黎打开了书房的门，笑着走了进去！她真的很想割了自己的舌头，用什么激将法，把事情搞成这样要怎么办，如果重黎真的进去杀了龙陌要怎么办……
重黎走进书房，第一眼看到的是丽丽，那个满身妖气的玩偶，站在床上看着他。相同的妖气，不同的本源，重黎眯了眯眼睛，床上躺着的家伙，竟然分了内丹给别的妖怪？
“火神大人，你唔……”
重黎没兴趣再听一个玩偶叨叨，事实上刚刚那个女人叨叨叨的，已经让他觉得厌烦。丽丽被重黎轻而易举拍到一边地上，灵压一锁，便是跟秦小乐一样的下场。重黎走近床边，看向重伤的龙陌，莫名的熟悉油然而生，他并不愚蠢，有着自己的判断。
“喂，醒醒~”并不是多么温柔的家伙，重黎挑着伤口用力推了推，满意地看着龙陌蹙眉醒来。
“……”醒来看到重黎，龙陌散乱的瞳光倏然一聚，便就四处望去，却没能找到秦小乐，不觉眉头皱得更深。
“呵呵，竟然还有功夫担心别人~”下意识的反应假不了，比起妖对神本能的惧怕，眼前的家伙，居然最先的反应是担心外面的那个人类。
“小乐呢……”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但那质问的口气，多少挤出了些值得赞许的气概。龙陌自发地聚拢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妖力，缓慢而吃力地从床上撑坐起来，满身的伤叫嚣着剧烈的疼痛，他止不住疼得发抖，却不肯躺着被神灵践踏。
“在外面，我跟她说进来杀你，她好像哭了~”重黎恶趣味地看龙陌愣了愣，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它下一个表情。
“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久了……”龙陌沉默了一会，竟是淡淡笑了，“这样也好……她看着我死会很难过……这样她就看不到了……”
“哦~看来我是在做好事咯~”重黎挑眉笑了笑，龙陌终于坐了起来，靠着身后的床头板，喘得厉害，一身绷带各处都染了血出来，他的九灼果然没那么不济事，“内丹呢？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强行……”
“我来……”龙陌吃力地抬起手，手掌朝上，不一会儿先有了水珠，水珠慢慢凝结包裹，又慢慢散开化为浮沫，现出半颗内丹来。只是半颗，还缺了一个小角，现在半浮在他的手心里，布满了裂纹，显然九灼不但在侵蚀着他的身体，也在消损着他的内丹，只不过，他一直忍耐着，什么也没说。
“真是惨不忍睹，你倒是挺能忍的。”重黎几乎不忍心看那颗内丹，要不是真的摆在眼前，他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安静的妖怪，内丹已经变成了这样，“好了，那我不客气了~”
“能不能……放过它……”龙陌看着重黎伸手握住自己的内丹，神力冲荡，他咬牙吞下喉咙里翻上来的腥味，无力地垂下胳膊，身体微微瘫软，眼前一片模模糊糊，却还是努力看向地上被灵压困住的丽丽。
“你为什么不问我能不能放过你？”重黎暗自压制自己的灵力，握着妖怪内丹的动作看起来粗鲁，其实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就这么不怕死吗？”
“你会……放过我么……”龙陌垂下眼睫，眼里深红色的光已经破碎黯淡，他在等待最后那一下子，然后消亡。没有什么怕不怕死，妖怪总要死的，他只是怕她难过，只是想一直陪着她，或者说被她陪着。
“我只是来除掉你的，至于那个小妖怪，我可以当做没看到~”重黎并不习惯面对这样一个妖怪，妖怪该有妖怪的样子，垂死也应该有垂死的样子。没有恐惧，像是他唱着独角戏，太没劲，他就不信了！难道完全没有一点点屈服的意思吗！
[说谢谢的时候，要面带微笑，像这样子，谢谢惠顾，欢迎您下次再来~谢谢，一共是一百元~谢谢您的称赞，希望您常来~明白了吗？要面带微笑~]
重黎在自己纠结独自恼火的时候，龙陌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就像蛋糕店里Alvin教他的那样，面带微笑，微笑着看顾客，看Alvin他们，看秦小乐……
一年的时间比不上这大半个月，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微笑，那些温暖……
“呃……”
“……哼。”
笑容扯到一半，被血色荼蘼，龙陌瞳孔一缩，身体撑不住，一僵一晃，顺着床头斜滑下去。眼角微微湿润，其实他还有些舍不得，但又不想狼狈地哀求挣扎，那些徒劳的软弱，大约只会让神笑话吧……
重黎不明白龙陌想表达谢谢的意图，脑子一热，手下就用了几分力道，内丹上的裂纹加深了，终于灭了眼前妖怪几分看起来的坚不可摧！
他不想杀它，但他也不想看它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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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重黎永远这么喜怒无常~Σ（ °△°|||）
陌陌：他就是个病娇，你不用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