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神的记忆，永不消亡。
“会的……我也会忘记……”龙陌说完，像是累了，微微垂下眼睫，挡去眼底的黯淡。之前一战力量悬殊，他输得彻底，眼下的身体更是不堪一击，他虽不愿懦弱消沉，但事实如此，他心中大抵清明。下一回若是再遇龙神，他不但保护不了任何人，或许还是累赘，没有内丹，没有灵力，一身的伤病，可笑而可悲……
曾经的强者，如今的败者，神的骄傲，妖的狰狞。百般滋味他自然不会与人去说，千百年来他早已习惯了沉默和承担，神比人类更相信命数，命数天定，若要他为妖，祸害人间，不若就此散去，化为浮沫。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会忘记，有什么重要？
“是么……原来都会忘记……”秦小乐为心底的感情默默哀悼，其实一段感情，到底是结束可悲，还是遗忘可悲呢？
“秦小乐……”短暂的静默后，龙陌轻轻拉开覆在腹上的温暖小手，要她休息，“别逞强……现在你若是病了……我没办法……让你一下子就好起来……”
“龙陌，我本来就不喜欢你用转移的方法，把我的病痛转到自己身上！受伤了就养伤，生病了就养病，作为除妖师，小伤小病我是可以承受的。”
“秦小乐……原来你不喜欢吗……”
“不不……其实，那个，也不是真的不喜欢，就是与其看你难受，不如自己难受。”
“与其看你难受，不如自己难受……我就是这么想的……”
“……嗯？什么？总觉得被你绕糊涂了。”
“对不起……这次让你在医院住了那么久……”
“不是，龙陌，你不必说对不起，其实……”
“事实就是如此……过去的已过去……我更担心以后……”
“龙陌……”
有些迟钝的秦小乐，最初的时候想过龙陌因为伤害她而内疚自责，因为变成妖怪而郁郁寡欢，但后来她发现龙陌并没有要躲开她的意思，说话的语调和神态也没有太多变化，她就慢慢忘记了这一茬。到了这一刻，龙陌断断续续的声音透出了异样的乏力，她才又猛然意识到，此时连坐起来都力不从心的龙陌，从强者变为弱者的落差，失去所有的滋味，伤害她没办法保护她的那些痛苦……明白过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说什么都……
“龙陌，一定会有办法恢复的！”
“……”
“内丹里的妖气，我们秦家帮你消除掉！”
“……”
“为了报答我，赶紧好起来吧~”
“秦小乐……”
虽然知道说什么都是空话，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她还是扬起了略微僵硬的嘴角，笑得“天真烂漫”，元气满满，想要鼓励，想要安慰，想要传递心底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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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为什么不行？除妖是我们秦家的职责，除去内丹里的妖气……”
“是除妖，不是除妖气。净化妖魄并不简单，你让每个人打败妖怪，还要小心翼翼收集妖魄、净化妖魄，别的除妖师大多不会愿意的。”
“只要爷爷发话，这就是命令，不愿意也要做的啊！”
“秦家有秦家的规矩，爷爷的命令虽然厉害，但也不是胡闹的事情！这件事不可能草率有个结果，我会去和爷爷，还有其他长辈说，但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毁了那个即将妖化的内丹。”
“你说什么？！”
“难道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按照目前的态势，不光是那颗内丹会完全妖化，而且还有歹心的人要抢夺内丹，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更坏的事情，除掉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爸爸你疯了！！你知道毁了内丹，对龙陌来说……”
“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不是在努力嘛！我这几天早出晚归就为这事！”
“爸爸，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
“好了，你先别着急，爷爷已经有点松口的意思了。你好好照顾他，内丹的事情我和小渊一起努力看看，不行再说。”
“爸爸……”
不行再说？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秦小乐挂掉了电话，感觉整个人也要挂掉了。爸爸说的没错，与其要所有秦家的人，甚至更多的人费大力气无偿帮助龙陌净化内丹，不如毁了内丹更合理、更省事、更防患于未然。原本以为秦家封印了急速妖化的内丹是帮了大忙，现在看来却是刚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垂头丧气的秦小乐不敢跑到对面去看龙陌，她有着一张什么心事也藏不住的脸……好吧，也许龙陌心里比她要清楚得多，他自己的处境，他的内丹……
回过头来想想，之前那些“漂亮”话真是糟糕透了！
“秦小乐！秦小乐！！”
“嗯？来了！来了！”
浑浑噩噩，七想八想，秦小乐晕晕乎乎睡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重黎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赶紧穿了衣服，开门出去。
“应龙的内丹出事了！我去看看，你赶紧过去看着应龙！”
“什么？！哦，好！你快去！”
脚底下像踩着棉花，秦小乐慌乱地跑到对门，冲进卧室，龙陌蜷缩在沙发床上，抖如糠筛，一声声闷哼抑制不住从他口中发出，巨大的痛苦包裹着他，让他顾不上腹部的伤口，使力绷紧了身体，却又止不住痉挛，鲜红一股股他口中和伤处涌出来，染红了秦小乐的眼睛！
“龙陌！”
“呃……”
内丹。
不知道秦家的谁对内丹做了什么，秦小乐看到龙陌这个样子，心疼地无以复加，但又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
“龙陌！你哪里疼？对！复原法术！你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秦……秦呃……别浪费……我这样……呵呃……也好……”
“好什么啊！！龙陌！你不要放弃！一定会有办……龙陌？！”
细微的颗粒开始从龙陌身上散出来，像是那注定的结局，飞灰湮灭。眼前惨白的脸上，沾染着刺目的红，一双涣散的眼望着她，漾着曾经的温柔和……解脱。秦小乐体味着无能为力的极致痛苦，除了眼睁睁看着龙陌吃尽苦头慢慢消散开来，一丁点办法也没有。
“秦……小乐……”
“龙陌呜呜……”
“忘了……我呃……忘了……”
“不！不要！”
龙陌抬起了手，指尖碰触她的眉心，窒息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容不得她挣扎拒绝，慢慢地，一切在绝望中，归零。
……
“龙陌！！！”
秦小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卧室，满脸的眼泪，止不住的心慌。掀开被子，穿着睡衣的秦小乐不顾一切地开门关门敲门，管不了重黎一脸的讶异，冲到了龙陌的身边！
是梦？是梦！
龙陌安静地躺在沙发床上，像是刚刚睡着，虽然还是不怎么安稳，但睡得很沉。
“龙陌……”她喊他，甚至动手推他，一点也不体贴他的虚弱，要他醒过来，“龙陌！你醒醒……”
“嗯……”龙陌如她所愿缓缓醒来，看到她满脸的泪痕，不觉蹙起了眉。“……秦小乐？”
“龙陌，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我梦到呜呜……”秦小乐一下子抱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知道不能失去，完全不能失去。
“唉，傻瓜……”龙陌吃力地抬手，摸了摸怀里的脑袋，眼睛里涌出宠溺，这样的家伙怎么能让人放心，“别哭了，只是个梦……”
“龙陌，龙陌……”秦小乐在体会过最深刻的绝望之后，看清了心底绝对无法舍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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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决定，并没有太多深思熟虑，瞻前顾后，总体而言，秦小乐是个不会拐弯、不喜欢犹豫的人。
并不十分大的客厅装修古朴，木质的家具雕工精细考究，挂墙的字画都是秦家老爷子自己的笔墨，几盆文竹在秋天里有些发黄。眼下客厅里只有祖孙两人，老爷子坐在红木椅子上，看着面前跪得笔直的孙女，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救过你，救过阿磊，救过方媛，帮了小渊，所以你要为他这么做？”
“爷爷，这些理由是您需要的，秦家需要的，对我来说，不需要任何理由。”
“孩子，你如此执念，若他真的变成妖怪……”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变成妖怪的！”
“唉，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你今天能来，能表现的这么果断勇敢，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我还是很高兴的。我给你这个机会，十天，如果十天内你能让内丹的三分之一透出金色，我就帮你赌一把，用秦家的所有保护这颗内丹。”
“真的？！爷爷你是说真的？！谢谢爷爷！”
“先别谢我，这十天你一定要努力才行，否则……”
“我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这是一个决定，几乎不要命的决定。
“喂，小乐，我明天九点有个任务，在吴江口上车，记得准时~”
“秦小乐，明天十二点，越北车站见。”
“明天下午大概两点左右，地点还没最后确定，确定之后我告诉你。”
“秦小乐，今天晚上有一单，你去不去？”
秦小乐成为了公会里的免费帮手，出任务的时候冲锋陷阵，不必对她的死活负责，消灭妖怪之后不必分钱给她，公会里挣得的积分也不必给她。她只要妖魄，净化之后给龙陌的内丹，而妖魄对于其他除妖师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有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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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陌陌，你用糖稀画了一下午，这圆圆的一坨是什么？（￣▽￣|||）
陌陌：是太阳啊~你看，多像！（￣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