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里开了暖气，如果说寒冷可以让人保持清醒，那么温暖则会让被忽略了的疲惫无所遁形。小兔子继续装起了玩偶，小黑窝在秦小乐怀里沉沉昏睡，累了一天的秦小乐不时担心地看向一旁的龙陌，看他一只手压着腹部，一只手肘部抵着窗边，手掌握拳摆在嘴旁低低闷咳，唇角隐隐染了血色，被他不着痕迹地抹去，默默忍耐。
[一些内丹……是什么意思？]
龙陌再一次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只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秦小乐觉得到时候就知道的事，通常不是什么好事，她想问个清楚，但龙陌说：回家吧，我撑不了太久。额头滚烫，伤口出血，一句“撑不久”确实是大实话，秦小乐看着龙陌微侧的苍白脸颊，不觉又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车窗外红灯绿灯的交错，走走停停的车流，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带龙陌飞回家去。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包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了悦耳的铃声，龙陌微微侧目，秦小乐脸颊爬上尴尬的绯红，赶紧拿了手机出来，看了来电显示后，更是急急忙忙按了接通键。
“媛姐！你那边怎么样了？！”
“小乐……”
“媛姐你怎么了？声音怎么怪怪的？重黎呢？重黎和你在一起对吗？”
“小乐……我还不是特别清醒，头好痛……重黎……好多血？！”
“媛姐？媛姐你先别慌，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在我家……我好像，好像……好像是我……不对……不是我……重黎……”
“媛姐？媛姐？喂？喂！！”
方媛像是梦呓般的声音忽然断开，秦小乐焦急地再打过去，对方竟然关了机。
“是方媛吗？”龙陌稍微坐直了身体，拉过秦小乐还在拼命重拨号码的手，安抚她的慌张，“咳咳，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龙陌！他们好像出事了！”秦小乐反握住龙陌的手，碍于出租车司机在场，她无法重复方媛口中的“好多血”，好多血是什么意思？谁受伤了吗？！
“咳咳……他们在哪里？”
“在悦城家园，媛姐的家……”
“别慌……师傅，麻烦你调头……”
出租车调头往方媛的家开去，秦小乐渐渐从惊慌中镇定下来，龙陌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看她稍微舒缓了情绪，朝她笑了笑。手心传来滚烫的热度，提醒着她，他们本来是要回家的，龙陌的伤口裂开需要重新包扎，持续高烧需要退热，一直在咳嗽需要喝水休息……
但他们现在没办法回家，事情越来越糟，她本以为有重黎在，不会有问题……
“不会有事的……”龙陌安慰她，吃力地转过身子抱了抱她。“他们都不是软弱的人……”
出租车改从高架走，虽然绕了点路，但速度明显快了。到了悦城家园，他们付钱下车，秋夜的冷风让人瑟缩，秦小乐怀里有祸斗和丽丽，分不出手来扶龙陌。龙陌从坐着到站起，显然又牵扯了腹部的伤口，秦小乐让他靠着小区大门旁缓一缓，自己走过去和门卫交涉。知道门牌号码和户主姓名，小区门卫没有太为难她，“为难”她的是龙陌，月光下他靠着墙边微微向前倾着身体，一只手横在腹间，头略低垂，被汗水打湿的黑发落在脸颊边上，遮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色，只听到粗重的喘息和间或的闷咳。
“龙陌，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媛姐家……”秦小乐眼眶发热，要担心的人和事太多，无力感不由在心底滋生，她能做多少，帮几个人？
“秦小乐……我想听你唱歌……”龙陌抬起头来，发白的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可以分散注意力咳咳……是你说的……”
[那我给您免费唱首歌吧。]
[唱歌可以分散注意力。]
还记得那些对话，像是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她抱着受伤的祸斗，在她身边一起走着的是受伤的龙陌，而她要去的地方还有受伤的方媛或是重黎……一切变得那么狼狈，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像是毫无胜算，无谓的挣扎可笑吗？黑夜过后的黎明，还有希望在等着吗？那种滋味无法描述，秦小乐觉得自己难受到了极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焦躁的心无以抚慰，压抑的情感无处宣泄。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哼唱的歌，她唱给他听，自己也听着，慢慢沉浸。歌词里描写的场景，像一幅幅宁静优美的画，画里的人物渐渐变得清晰，是她和他，是她的愿望。祸斗在她怀里散着温暖，龙陌在她身旁带着淡笑，方媛还能给她打电话，重黎是火神不会有事……
他们，都不是软弱的人。
一路走在幽静的小区里，浮浮沉沉的心渐渐找回勇气，浩瀚大海中再微弱的挣扎也是挣扎，尽力了，也就够了。
“龙陌，是重黎的结界……”
正常人类看不到结界，结界是透明的，在碰触下会漾起波纹，波纹是有颜色的，那颜色各不相同，龙陌的是幽幽淡蓝，而重黎的则是盈盈橙色，橙色是暖色，荡漾起来像火像光，透着灼烈的、耀眼的张扬。方媛家那栋楼都包裹在结界里，像是感受到他们的到来，楼下的铁门应声打开，小高层没有电梯，方媛家住三楼。
“龙陌，你可以吗？”秦小乐看着眼前一级级楼梯，不觉皱起了眉。
“你先送祸斗上去……”龙陌是真的“不可以”了，眼前的晕眩，身体的沉重，腹部疼得发麻……这会儿走进重黎的结界，他的心口一松，整个人再没有一点力气，后背靠着楼梯间的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龙陌……”秦小乐赶紧跑过去蹲在他旁边，手上抱着祸斗，索性就用了自己的额头碰上龙陌的额头，还是好烫……
“小乐，你先上去，我陪着龙神大人在这里吧。”一直假装自己不是电灯泡的小兔子从秦小乐怀里跳到龙陌身边，“你放下祸斗重黎方媛才能拥抱龙神大人啊~”
“……”秦小乐直起身体，小兔子一针见血的功底差不多已经逆天了。“丽丽，我很快回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去吧……”龙陌拍了拍小兔子的脑袋，像是责怪它的“刻薄”。
秦小乐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龙陌摊开一直压着腹部的手掌，掌心一片刺眼的红，孱弱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从前可曾想过？
“龙神大人，其实您很担心火神大人吧？”小兔子目送秦小乐离开，没看到龙陌复又收起的手掌。
“嗯，有点……”彻底松懈下来，疲倦席卷而至，龙陌斜斜靠着墙，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们家小乐就是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对她好的人，她都很在意~所以刚刚要不是龙神大人够冷静，那个笨蛋肯定急得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咳咳……换做其他人也会这样……”
“但其他人没有龙神大人陪着~”
“是么……呵呵，确实是……”
“我觉得我们家小乐很幸运，第一幸运是遇到了我，第二幸运是遇到了龙神大人~”
“……我们俩也很幸运~”
“嗯呢，谁说不是呢~”
秦小乐抱着祸斗爬上三楼，心里惦记着龙陌，又放不下方媛和重黎，一颗心七上八下，门铃一遍遍地按，终于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重黎，略微偏侧着身体，捂着左边的肩膀，脸色不好，气息有些不稳，额头有渗出的汗珠，嘴唇有点发白。
“你们人类怎么回事？！受伤的分明是我！为什么晕倒的是她？！”见面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重黎扬眉瞪眼，虽然眉眼间有病号的虚弱，但气势上一如往昔。
“重黎，你的肩膀……”秦小乐把目光挪到重黎的左肩，轻轻拉着他侧转，那个让他受伤的利器，竟然还插在他的后肩上，往外渗血！“这是什么？怎么不拔掉？！”
“鬼才知道是什么！我用灵力摆脱不掉，手又够不着，想让那个女人帮个忙，她竟然给我两眼一翻晕过去了！”重黎像是憋了一肚子气，话说得急了有些微喘，“等一下！祸斗怎么了？”
“祸斗受伤了，不过应该没什么事了，等下再详细跟你说，媛姐她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为什么昏倒？”秦小乐一边问，一边走进了屋子，客厅里亮着灯，方媛躺在沙发上，衣服沾着血迹，呼吸倒算平稳。
“她说她晕血，我算是没脾气了~”重黎从秦小乐手中接过祸斗，略微摸了摸它，放下心来，“应龙呢，应龙怎么没有上来？”
“我这就去扶他上来！”
事情比想象中好很多，所有人都显得那么疲倦狼狈，却都笑着，面对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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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下雪的话，陌陌要做些什么呢~（☆▽☆）
陌陌：扫雪义工。<（￣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