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过去，不知不觉时间 就溜走了十多分钟，可文翊羡还不下来，文翊歆问那边专心记日记的文恒，“小姑姑换衣服多久了？怎么还没下来？”
文恒用笔挠了挠头，冥思苦想道：“好长时间了，你还没来，小姑姑就已经在换衣服了。”
那么怎么这么久都不下来？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文翊歆立刻跑上楼，一把推开文翊羡的房门，只见文翊羡躺在梳妆台跟前，白色的礼服像是一朵盛开的百合，静静地倒在地上。
“翊羡！”文翊歆慌乱上前，把她扶起来靠进自己怀里，不停地呼唤，可是她面若死灰，一点反应都没有。
文翊歆慌张不已，轻拍她脸颊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发抖，“小恒！小恒！快把我的包送上来！把我的包送上来！”
她一个人没有办法把文翊羡弄下去，时间紧迫，不得不让奶奶他们知道情况，她只能打电话请看护小刘过来帮忙，先把文翊羡送上车再说。
*
彦悦综合医院。
医生摘下口罩出来，周湘美立刻扑上去紧抓着她的衣袖，双手哆嗦得不成样，“我孙女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救？还有没有救？！”
医生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脸色苍白、神情仍然镇定的文翊歆，道：“文小姐，其实……其实我受了你妹妹的委托，并没有把她真实的情况告诉你。”
文翊歆惊愕起身，皱着眉走向她，“她真实的情况？”
“恩，”医生满怀歉意地点头，“在不接受手术，只靠药物的情况下，她能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文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治疗，与其这样强撑下去，还不如早点解脱。”
“你胡说什么？！”周湘美一声大骂起来，“你一个医生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是医生吗？”
医生早知道她们不能接受，被周湘美这么一骂，神情也无波澜，仍平定地看着文翊歆，道：“病人所受到的痛苦和折磨，远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也许她在微笑着跟你说话，可是她的身体已经痛得受不了了，这些你们都看不到，更不用说她一个人的时候有多难熬了。文小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得了这个病，走路都会疼，今天她如果就这么走了，对她而言，真的是一种解脱。”
听了医生的话，周湘美的怒气全都熄灭，只剩下呜咽的哭泣。
文翊歆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问：“她……她现在……”
“还没走。”医生知道她问什么，便接过了她的话，“不过，我想你们家属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医生音落，一股酸涩的暖潮从胸腔最低处涌上，劈头盖脸地压下来，文翊歆泪水还没有流出，周湘美就呜咽了一声，往后倒去。
“太太！”桂嫂及时扶住她，“太太。”
她捂着心口，老泪纵横，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剩下摇头。
小刘推着文云勇来到文翊歆旁边，轻轻地唤了她一声，霎时如大梦初醒般，她回过了神。
用手指掸去眼角的泪珠，文翊歆微笑着看了看文云勇，道：“爸，你和桂嫂先陪奶奶，我去办理一下入院手续。”
专门要了一间VIP病房，手续还未完全办好，陈烨华那边打来了电话。已经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好安慰好祝福的，文翊歆把情况全告诉了他。
半小时后，陈烨华和江美子纷纷赶来。
而文翊羡也已经醒来了，换上病服的她，在医院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憔悴苍白。
“你们来做什么？”她已气若游丝，脸色全是痛苦所致，可神情依然不显露她默默承受的疼，“快回去，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到医院来了？”
陈烨华站在床尾，就是他有心想要拉住她的手，也不能赶走周湘美，遂只得双手垂放在两侧，忍不住说出实情，“翊羡，你怎么能倒下了呢？你知不知道，这个婚礼是为你……”
“我知道。”她轻轻地截住他的话，没力气点头，便眨了眨眼，“可是，烨华，美子，那是你们的婚礼，我不希望因为我发生插曲，在你们的婚姻上留下抹不去的一笔。”
“不，不会的！不会的！翊羡……”江美子沙哑着声音哭道，“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
“傻瓜，净说傻话做什么？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即使没有你们，我还是不可避免要走到这一步。”说到这，她垂下眼帘看向趴在床边紧握她手的周湘美，“奶奶，所以你不要再怪翊歆，是我不让她告诉你们的，也是我自己坚持不接受治疗的，你不要再怪她了，好吗？她会这么做，都是我逼她的……”
周湘美只是哭，哭着把脸埋进她的手背。
文翊歆站在文云勇身后，别开脸不敢看她。
“烨华，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你说，有什么话你就说！”陈烨华满眼含泪。
文翊羡微笑着点头，很是欣然，“我爸临走前对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和美子的婚姻也要继续，不要因为我出什么差错，更不要有离婚的想法。烨华，虽然，嫁给你是我这一生的愿望，可是现在，我不需要你为了替我完成心愿那么做，因为你已经不是我要嫁的陈烨华了。”
“翊羡……”
“我想要嫁的是曾经爱我的陈烨华，而不是现在对我愧疚的陈烨华。我希望你娶我，是希望你带着对我的爱娶我，不要你装满愧疚说出‘我愿意’，如果是那样，我宁愿这个心愿永远地落空。”
“对不起，翊羡！对不起！”除了对不起，陈烨华不知还能说什么。
文翊羡抬起输液的手摇了摇，叹息着说：“你们都出去吧，我很累了，想睡一觉。等我醒了，你们再来看我，好吗？翊歆，你送叔叔回家吧，奶奶也回去，你们都还没吃饭呢。”
“不！我不回去！”周湘美固执地抓着她的手，“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翊羡，我要陪着你！”
“我们也不走！”江美子抹泪坚定地说，“我们也在这里陪着你！我们不走！”
“你们……”文翊羡无奈，但人心坚定，又是一番好意，她没什么好勉强的，便对文翊歆说，“翊歆，你送叔叔回去，照顾着他吃饭睡觉，等明天一早再来看我。”
文翊歆还没有说话，文云勇就已摇头。
“叔叔，让翊歆陪你回去吧。自从她回来后，就一直忙着公司和文家的事，都没有好好地陪过你。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了，你也很希望她能陪你，不是吗？翊歆，陪叔叔回去吧。”子欲孝而亲不在的痛苦，她经历了两次，在离开之前，只想看到人人都好好的。
文翊歆顺了她的意，和文云勇一起回滨湖佳苑。回家之前，帮留下的人订好了晚餐。
夜里睡不着，深夜四点不到，陈烨华打来了电话，要文翊歆赶紧到医院，翊羡恐怕是真的到尽头了……文翊歆不管时间合不合适，忙给任彦彬打电话，让他动用关系把好医生都请来。
文恒和她一起睡，看着她匆匆忙忙收拾的样子，孩子也感觉到了什么，拉住她的衣袖含泪哀求，“姑姑，我想跟你一起去……”
文翊歆看着孩子的眼神心疼不已，却还是坚定地摇头，蹲下身抱了抱他，“小恒听话，你在家里陪着叔公，好不好？”
“我想看小姑姑……”
“小恒听话，小姑姑不想让你伤心，她看到了你，会舍不得走，会更难过，你在这里陪叔公，好不好？”
文恒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留在了家里。
深夜四点半，文翊歆赶到彦悦医院，任彦彬也随着她到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抹泪周湘美一下子站起来，紧抓着她的手哀求，“翊歆啊，奶奶拜托你，你让任董安排最好的医生来救翊羡，让最好的医生来救她！”
“奶奶……”
“翊羡不能有事啊！翊歆，文家不能再有什么事发生了！翊歆，我不想……我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我受不了了……”
周湘美一边摸眼泪一边哀诉，老泪纵横的模样让文翊歆说不出任何话，怕给她什么承诺最后又落空，又担心无法安抚她的情绪只能让她更伤心。
文翊歆拍了拍她的手，“奶奶，我们先坐下等抢救结果出来再说，好吗？这里的医生是最好的医生，他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救翊羡的！”
“是啊，奶奶，我们先在这里等，就算我们再焦急，现在也做不了什么。”陈烨华说着，和江美子一起扶着周湘美坐到椅子上。
江美子忙接话劝慰，“奶奶，你在这里安心地等，翊歆已经跟这里的医生打过招呼，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救翊羡的！你最重要的事就是保重身体，等翊羡好起来之后，她还要跟您去拜谢菩萨保佑呢！”
周湘美呜咽着抹泪，坐在椅子上等。
大约半小时过去，手术室的门才打开，医生摘下口罩朝他们走来，脸色不是很好。
没有人敢说话，明明个个都心急如焚想要知道文翊羡现在是什么情况，却没人敢开口问，就怕得到的结果是他们承受不住的。
终究医生还是主动报上结果，“文小姐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抱歉，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文小姐想要跟你们说话，都进去吧。”
说完，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周湘美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靠在江美子的身上放声哭了出来，泪水堆积在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有颤抖沙哑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老天爷……你开开眼呐，不要再折磨文家了……”
陈烨华面如死灰，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率先走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