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
霍竞航从车上下来,提着母亲煲好的鸡汤送来给舒嫒补身体。刚来到舒嫒房门口,就听到房里传来舒嫒不甘的怒骂。
“就算你不为我这个妹妹讨个公道,难道就让你的侄子白白死掉吗?哥!我发现我不认识你了,之前那个为了帮我稳住和竞航的关系,不惜找人把文翊歆绑到郑安东床上的哥哥呢?怎么现在你会变得我根本不认识了?”
把文翊歆……绑到郑安东床上?
霍竞航震惊得差一点让鸡汤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僵在了原地,紧紧地提着保温盒。
里面舒嫒还在继续和舒昊通电话。
“你用婕儿当借口?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如果婕儿真的爱你,那么就算她不划清和文翊歆的关系,也不会插手你的事情!”
“是,我是疯了!我没有理智了!因为死去的是我的孩子!哥,你知道吗?当超叔告诉我,事情被你阻止了,我根本无法相信!我觉得,我的哥哥从小到大都这么宠我,爱我,疼我,现在我受了这么大的苦,他怎么可能不帮我?”
“我不要文翊歆死,我要她生不如死,最好是让她亲自体会失去至亲至爱的痛!”
“好,下一次,我就等下一次!我就等下一次看到她悲惨的模样!”
舒嫒挂了电话,抱着手站在窗前。
窗帘只拉上了薄薄的里层,光线照射进来,不仅屋子被照亮,连舒嫒黯淡的神色都被照得发出惨白的光,而她的眼底,更是闪耀着凌厉而尖锐的愤怒,以及不甘。
她就那样抱着手站着,良久,才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转身。
“咚”一下,握在手里的电话分机掉在了地上,舒嫒没想到霍竞航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整个人又惊又讶,被吓得一时间回不了神。直到霍竞航脸色暗冷地走进来,把保温盒放在了茶几上,她才因搁置的声响醒来。
“竞航,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霍竞航不答,低垂着眼,把保温盒打开,又从沙发后方的橱柜里取出碗和勺子,轻轻地、温柔地为她把汤盛好,端到她面前。
舒嫒看着这碗汤,竟没有勇气接过来。
“要我喂你喝吗?”
霍竞航说话的语气依旧柔和,自从孩子没了之后,他的态度一直都很随和,事事顺着她,她喝汤吃饭嫌烫嫌味道不好,他就吹凉了一些喂她,或者吩咐厨房重新做。
现在,他还是这样,舒嫒以为他或许就没有听见自己和舒昊的通话,也许他刚到不久,只是看到她一直站在窗前,不愿突兀地进来打扰她,才站在门口观察着她。
于是,她点了点头,微微弯起了唇,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好啊。”
但是霍竞航并没有喂她。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端着碗,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从淡然到寒冷,竟看得叫她浑身忍不住战栗起来。
“竞航……”
“哐啷”一声,霍竞航手里捧着的那碗汤被扔了出去,直直地撞在了沙发后的那个橱柜上,瓷片和汤一同撞碎,溅得四处都是。
“竞航!”
霍竞航站了起来,猛地俯身,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着头与他面对面。
“竞航,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他冷冷地勾起唇角,一股浓烈的自嘲自唇沿散发开来,“我在这边对你悉心照顾、弥补,你却背着我要去害翊歆?”
“我没有……”
“我全都听到了你还说没有?!”霍竞航怒吼出声,吓得舒嫒睁圆了眼,手指忍不住发抖,“你还打算把翊歆送到郑安东床上?舒嫒,我没有想到你的心竟然这么狠!”
“我没有……”
“还要骗我?!我真是看错人了!真是看错了!”
丢下这句话,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愤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舒嫒又慌又乱,急急忙忙站起来追着他的步伐,因他走得太快,一路相随时不得不小跑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竞航,你别走这么快,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而且文翊歆也没有事啊!她最后不是照样嫁给了她的爱人吗?”
音落,霍竞航骤然驻足,舒嫒始料不及,一下子撞在了他背上。
先前那一声瓷碗碎地和怒吼已惊动了屋子里的人,这下闹出了房间,女佣纷纷抬头望着围栏处的两人,疑惑不解。
“竞航?你肯停下来听我解释了吗?”
霍竞航低着头,没有回答。
刚才因为舒嫒一句“嫁给了她的爱人”,他因愤怒而走失的神智被拉回了正规,停下的那一秒,他甚至忍不住暗暗嘲笑自己的冲动。
霍竞航,她都已经嫁人了,你还在乎个什么劲儿?
虽然得不到他的回应,至少他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急匆匆地离开,舒嫒松了一口气,上前两步,轻轻握起他的手,低声细语地说:“我们回房,回房我再解释给你听,好吗?我一定毫无保留地解释给你听,好不好?竞航?楼下好多人看着呢,别站在这里,我们回去,好吗?”
叹了一口气,霍竞航冷着脸转过身,看向舒嫒充满期盼的脸,“小嫒,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很心痛,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也一样,但是除了心痛,比你还多了一份自责。因为如果我没有拒接你的电话,早点接通告诉阿月带你去医院,你也就不会一直给我打,把时间浪费了!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起那天的事,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一切都跟翊歆没有关系!跟她毫无关系!请你不要再把痛错误地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去,好吗?”
他说话的语气是轻柔的,但是……舒嫒咬了咬下唇,他的眼神充斥着不耐烦,他就连跟你说话都不耐烦了吗?舒嫒,你让他不耐烦了。
忍下憋在胸口的气,舒嫒垂下睫毛,脸色显得愈发苍然,“抱歉,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郝仪琳不知何时从卧室出来,显然听到了霍竞航的那番话,这会儿正气势凌人地朝他们走来,“如果不是因为文翊歆,你会拒接小嫒的求助电话吗?你明知道,自从小嫒怀孕了以后,事事都依靠你,依靠成了习惯。哪一次她打给你不是有事要跟你说?她那么着急地给你一再打电话,你居然全部拒接,想都不想是不是有重要的事,难道不是因为文翊歆在你面前,你不好接电话吗?”
“阿姨……”
郝仪琳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多说,“就算不是文翊歆缠着你,但这个孩子没了,跟她脱不了关系!我的外孙本来可以平安出世,我的女儿本来可以当幸福的妈妈,全被她文翊歆搞砸,还吃了这么大的苦!而你呢?你现在居然为了别的女人,用这样的态度跟小嫒说这些话?!霍竞航,不是阿姨说话难听,现在你爸妈到我们家来,说话声都得压低一点,你现在这样不觉得不合适吗?”
这些话让霍竞航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心里更不是滋味。
舒嫒知道母亲是在替自己出气,但她不希望这番话药力过猛,便适当地添水稀释,“竞航,我妈只是关心我这个女儿,她没有恶意的。而且,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妈接触,你知道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别放在心上,好吗?”
霍竞航收起了冰冷不悦的表情,反握住舒嫒的手,对郝仪琳投以抱歉的微笑,“阿姨,我刚才也是一时冲动。小嫒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一定会好好地疼惜她。”
“你知道最好!”
霍竞航又淡淡地、抱歉地笑了笑,稍微用力地握了握舒嫒的手,脸上满是宠溺的表情,“走吧,你穿这么一点衣服,快回房去躺着,我再盛一碗汤喂你喝,好吗?”
舒嫒微笑得弯起了眼,点点头。
“那……阿姨,我先陪小嫒回房间去了。”
郝仪琳依旧没有好脸色,“去吧。”
霍竞航再次赔以谦逊的微笑,这才牵着舒嫒的手朝房间走去。
这一秒,他不敢忽略一丁点儿的礼节。郝仪琳的话点醒了他,现在,连他的父母在舒家人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他更应该在这个关键敏感的时期收敛起大少爷的脾气,尤其是,如果他想确保文翊歆不会有事的话。
扶着舒嫒躺进了床,又重新盛了一碗汤,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喝下,霍竞航并没有急着让家佣来打扫房屋里的卫生,不过他还是很关切地问舒嫒,“现在屋子里的这股鸡汤味不会让你感到恶心吧?”
舒嫒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头,握起他的手,满眼真诚满眼期待地凝视着他,“竞航,你知道吗?刚刚你那个样子真的把我吓坏了。我看你走那么快,以为你就要一去不回来,不要我了。”
霍竞航弯了弯唇,弯出的笑容并不自然。他没有急着给出回应,而是温柔地帮舒嫒把脸颊边的发丝顺到耳后,然后才轻声说:“小嫒,我和我爸妈都给出了承诺,等你身子恢复了,我们就办婚礼,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多想,婚礼会照期举行,我也不会不要你。”
女人大抵就是如此,男人的态度一旦柔和下来,即使刚才他是多么暴戾,面对这样柔情似水的爱人,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撒娇,试图得到他更多的关怀。
舒嫒撇了撇嘴,委屈意味十足,“可是,你刚才那么凶,捏着我的下巴,捏得好痛。”
“抱歉,小嫒,我当时太冲动了。”
“因为文翊歆吗?”
“不是,不是因为她,是因为你。”
“我?”舒嫒疑惑地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