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个孩子是翊羡不想留的！”
陈烨华震惊地猛然抬头，“你——你说什么？”
“是翊羡不要这个孩子的！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想通了，跟着你过不了去宏大国际随便刷卡的生活，她不要这个孩子，不要这个累赘……”
“你撒谎！你在撒谎！”陈烨华嘶喊着站了起来，瞪圆了眼，泪水却哗哗流淌，“翊羡不会不要这个孩子的！她说过，她会把孩子生下来，会和我一起等着一家团圆的日子！她怎么可能会不要这个孩子？！”
“她想通了，不好吗？她现在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跟着你过苦日子！翊羡从小到大，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生活，这个习惯是从小养成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改变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翊羡说过，她愿意拿她的命来换这个孩子的命！她不会不要这个孩子的！”
流着泪强调着点点滴滴的誓言，陈烨华像在用麻药麻醉自己的恐惧和心慌——究竟是我们爱得不够深，还是我们之间没有培养了足够的信任和默契？为何我会担心她说的话是真的？翊羡，你告诉我，这个孩子，你真的不打算要吗？如果不是，为何此刻你会躺在里面？为何你会让医生拿走这个孩子？
陈烨华颓然一把推开余梦佩，拔腿再朝手术室的门跑去，然而一步还未迈出，胳膊已被人拉住，拽了回来的同时，颧骨挨了重重的一拳！
“你这个人渣！你把翊羡害得这么惨，现在还来这里闹什么？！”文远扬紧握着拳，怒瞪陈烨华颓败的样子，那眼里像是着了火般，恨不得把他烧成灰烬。
陈烨华满眼满脸的忧伤，带着绝望和心碎，默默地看着文远扬，又看向余梦佩，再度缓缓地下跪。
“阿姨，我求你，无论这个孩子留还是不留，我都不在意的。我只要能和翊羡在一起，只要能和翊羡在一起，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
“你还妄想跟翊羡在一起？陈烨华，你还要不要脸？我告诉你，翊羡会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将来，如果我妹妹过得不好，不开心，那也都是你害的！”
斥责的话对于陈烨华来说完全充耳不闻，他流着泪，一个大男人，双膝跪地，苦苦哀求，想着文翊羡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哪怕此刻，要用他的命去抵她的命，去抵他们孩子的命，他都无怨无悔。
“啪……”手术室的灯熄灭，门打开来。
陈烨华立刻站起来，迎着往外推的床，脚步踉跄地走去。
“你给我站住！”文远扬拦住了他，紧紧地捏着他的手臂，任由他如何挣扎，都倾尽全力将他和文翊羡完全隔离开。
“翊羡？翊羡！翊羡……”
他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挣扎着去冲破文远扬的阻挠，最终只是徒劳无功。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文翊羡从他面前被推走，她脸色苍白无光，紧闭的双眼在到达他跟前的那一刻，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极为缓慢地张开——
“翊羡！”
他惊喜又心痛地喊出，却被余梦佩一步上前，他们即将相触的视线，便因此阻断。
“翊羡……”
音落，支撑着文翊羡张开眼的那道光仿佛也因此消散，她的睫毛颤抖着，慢慢地合在了一起。
“翊羡——”
“咚……”狠狠一拳，再次落在了陈烨华的颧骨之上，文远扬把他推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咒骂，“陈烨华，这是我最后一次好言警告你！从此以后，翊羡跟你再没有半点联系！如果你还继续纠缠她，那个时候，就不是拳头这么简单了！”
骂完，他顺着文翊羡被推走的方向去，走出一段路，才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看着还站在原地默默流泪的瞿蕙妮，轻声说：“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走啊。”
因这一唤，瞿蕙妮始终一眨不眨盯着陈烨华悲伤脸庞看的视线，慌张收了起来，一个劲儿不停地眨着眼，她想要急急收起来的泪水，也因此而流淌不休。
文远扬皱眉，叹了口气，向她走来，捧住她的脸，一下下为她擦拭重叠的泪痕，“这样的人渣，害得翊羡这么惨，你为他流眼泪，太不值得了。”
瞿蕙妮泪眼朦胧地摇头，“我不是为他流泪，而是为翊羡流泪……”
擦拭泪水的手指顿住，停在了她的脸庞，文远扬眉头皱得很紧，深深地咽了一口气，说：“好了，走吧，该去看翊羡了。”
瞿蕙妮低下头，任由文远扬牵着往病房去，中途频频回头看，看着他顺着墙壁往下滑，孤独坐在墙边，悲痛垂泪，禁不住泪如雨下。
却也只能由着文远扬牵着，乖乖地去病房。
翊羡，原谅我这个大嫂的自私。虽然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意义重大，陈烨华才是你最爱的人，可是，如果我不跟妈、远扬站在一边，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婚姻和远扬的爱，就会离我而去。翊羡，对不起，一千一万个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文远扬牵着瞿蕙妮转过弯之后，文翊歆终于赶到了医院。
她疯狂地冲到手术室这边，一切还是为时太晚，看着满目疮痍的景象，尤其是陈烨华坐在墙边，双手抱头，泪水掉落，她这一路强忍的泪又哗啦流了下来。
她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他，穿着拖鞋，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
她俯视着他，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刚要出声问，又哽得把头埋得更深。
良久，听到陈烨华哀闷的哭声，“没了……全都没了……全都没了……我的翊羡，我的孩子，我们的爱情，和未来，呵，全没了……”
文翊歆闭起眼，感觉得到泪水在簌簌流淌不止，听到这些无能为力的绝望话语，她憋住气，冰凉的双手在脸颊乱抹一通，哑着声问：“翊羡呢？翊羡在哪里？我要去看她，她在哪里？”
陈烨华一动不动，只有泪水在流，沉默了很久，才抬手指了指左侧的方向。
文翊歆不再等，也不再多说多问什么，立刻向那边找去，顺着一个个病房，透过窗口和门缝，盈着泪水的眼张望着。
终于在一个病房门口，她看到了文远扬的背影，以及余梦佩正坐在床边，扶着还处于昏迷中的文翊羡，不知道在喂她吃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她用力地推开门，冲上前，拨开瞿蕙妮，要去夺余梦佩手里的东西。
文远扬见况，握住她的肩膀，强势地阻止了她的动作，让余梦佩能够不受阻碍地把止痛药提前给文翊羡送下肚。
“你在喂她吃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她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对她！”
余梦佩厌恶地瞪起眼，对着文远扬说：“把她弄出去！别在这里大吵大闹！”
文远扬冷哼一声，心想这下该是到了报仇泄恨的时机了，便捂住文翊歆的嘴巴，拖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出了病房。
恰到病房门口时，听到余梦佩僵冷的声音。
“等一下！”她把文翊羡安置好，起身朝这边走来，微微皱着眉，带有疑惑地问，“文翊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文远扬配合母亲，松开了手，但更加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动弹反抗，以免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伤害到母亲。
文翊歆苦笑，不答反问，“你真的是一个母亲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你骗她来产检，你知不知道她还心存感激，以为你是真心疼爱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翊羡的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夺走了她的命，你是在谋杀她啊！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激动起来，文远扬险些制止不了她，但下一秒，余梦佩的一记耳光打得她停下了所有动作和挣扎。
“我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其中一员！你等着，文翊歆，这件事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些年来，你和你妈趾高气昂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文翊歆睁大了眼，像是一时间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余梦佩冷笑，“怎么？你的脑袋不是很聪明吗？这下子怎么像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了？！文翊歆，从你妈流了第二胎开始，我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今天，我出气的日子总算是到了！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是因为你才没有的！翊羡醒来后，知道孩子没了，不管她会怎么样，都是你害的！你这一辈子，永远都别想摆脱这份歉疚！”
“你……”文翊歆皱起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句话耳熟吧？别说你忘了，这句话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哦。啧啧啧，我当时真的诧异得很，不过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竟然就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呵呵，老天爷真是开眼了，我等了快二十年，终于有机会把压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吐出来！文翊歆，你就等着接你爷爷的电话，请你回文家，和你那个狐狸精妈吃鞭子吧！”
“啊——我不准你骂我妈妈！你这个疯子！你丧心病狂！”
“文翊歆你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文远扬紧箍着她的一双胳膊，无论她怎么乱动乱挣都不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箍住她。
余梦佩听她吵闹，心生厌烦，对文远扬说：“把她弄出去！”
“就这样让她走吗？”想着之前她那些得意洋洋的样子，文远扬真的不甘心。
“别急，等你爷爷请她回滨湖佳苑的时候，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文翊歆皱着眉，想要努力地噙住眼里的泪，却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到，心中恨他恨己交织，折磨得她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拳。
她看着余梦佩，深而颤抖地呼出一口气，说：“伯母，一家人，哪有什么新仇旧恨？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