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晟垂下了浓密的睫毛，停顿几秒，遂默不作声地大步上前，接过他的邀请函，一把握住文翊歆的胳膊，没有停顿，拖着她就往电梯的方向去。
霍竞航转过身看着文翊歆被她拖得踉跄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但也无可奈何，只有黯淡离去。
这大概是元乔晟对文翊歆发过最大的一次火了。
他一路沉默地把她拖进家，松手的时候，门也被狠力地摔上。
文翊歆揉着手腕，忍不住要生气，斥问：“元乔晟你疯了？”
他盯着她怒火跳跃的褐瞳，幽蓝的眸子里细小的火焰灼烧得越来越大，烧得他怒血沸腾，终是丢失了理智，摔下手中的邀请函就朝她逼近。
文翊歆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才一步，就又被他锁住了手腕，拽进了他的怀里，唇也在同一时刻被他吮住。
他吻得很深，吻得有些霸道，带有些恼火的意味，似在故意宣布什么，又似在刻意证实些什么，更似在无意宣泄些什么，不顾一切地在她唇齿间吻得激烈。
文翊歆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唇舌进占间，她试图用力推他，无果又往后躲，却因全身被他的双臂紧箍着无法逃。
她抗拒得越来越强烈，正准备使劲踢他时，他离开了她的唇，却捏住了她的下颚，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下巴捏碎。
“你松手！你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
“你什么意思？”
元乔晟蓦地大吼，“你让他那样抱着你是什么意思？”
文翊歆瞬间怔住了，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答。
“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这种话你对他说得这么顺口，流着泪的哭诉！怎么就不见你对我说同样的话？！女人是不是都忘不了初恋，都对过去念念不忘？！”
话毕，他松开了手，定定地看着她，强压着怒火等她回答。
可文翊歆完全失了神智，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她不知所措，默默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看他。
这是心虚的表现吗？元乔晟冷冷嗤声，转身往门口走。
“你要去哪？”她急问。
他头也不回，“我要出差几天，婚礼赶不回来，你自己去参加吧！”
“嘭”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文翊歆惊得瑟缩一下，泪珠倏地滑落。
楠梨园入口处。
宁婕儿从舒昊的车上下来，没想到他也跟着下了车，遂又折回去，讶然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舒昊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中渐渐散发出一股疲倦的气息，却是微抿着唇，说不出话。
“阿昊……”
他突然把她拥入怀里，低下了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宁婕儿欲言又止，垂放在两侧的手也缓缓地抬起，最终还是把拥住了他的背。她感觉得到，这个拥抱并非只是拥抱，而是他的依靠，疲累至极的依靠。
她将掌心柔和地贴在他背上，轻声说：“不会有事的，公司里找不到合适的，我们还可以到社会上找。Mei那边还没出结果，医院那边也还在努力，会有希望的。”
舒昊没答话，闭着眼静静地抱着她。
傍晚的风反而因要入夜而平息了许多，积雪还没融化，四周无论是房屋还是枯木都包裹在一片白色之中。
相拥相偎的两个人均是深色着装，在这白茫茫之中异常惹人注意。
楚弦站在入口的一棵大树背后，黑色紧身裤配白色长款的翻领大衣，黑色的发线下一双墨黑的眸子仿佛蒙着厚厚的晨雾，浑浊不清。
他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至少从车子驶进的那一刻他就站在这。他无意躲藏，却不曾被发现。
他们眼里只注意得到对方，似乎周围的事物都是虚设。
他看到他松开了她，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才分别。而宁婕儿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子驶出才回屋。
楚弦始终一动不动地站着，迎面驶来的舒昊却没看见他。他倒看得清楚，即使车子在往前行驶，舒昊的眼却是注视着后视镜的。
楚弦叹了口气，白色的烟雾缭绕在鼻口间，仿佛一团不会散去的忧愁。
回到家，宁婕儿还没换衣服，门铃就响了起来，很快就听到宁桑应声去开。
“阿弦？！”宁桑惊喜万分，“好长时间没到叔叔家来玩了！快进来快进来！刚好叔叔在做饭，饭熟了正好一起吃！”
楚弦礼貌地微笑着点头，言谢后便问：“婕儿回来了吗？”
“刚回来，在房间里换衣服。你坐，我帮你倒杯水就去叫她。”宁桑忙着招呼他忙得不亦乐乎。
已经有好多年了，至少是三年了吧，自从文翊歆出国以后就不曾见到这几个孩子到家里来玩。如今宁桑年岁大了，愈发地喜欢热闹，更加渴望家里有人来做客。
“叔叔不用忙了，我自己会弄。”楚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叔叔你不是在做饭吗？厨房里需要人照看啊。”
经他一提醒，宁桑恍然大悟，匆匆把水杯塞到楚弦手中，忙往厨房跑，“是了是了，锅里还有东西呢！你自己倒水喝。婕儿！阿弦来了，快出来招呼！”
吼一嗓子，他消失在厨房门口。
环视房间四周，一切的陈设和当年无异，心口因这旧景愈加惆怅起来。
很快，宁婕儿就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他不掩惊讶地问：“阿弦，你今天怎么会想起到家里来找我？”
楚弦浅淡的笑容很温润，“不是今天才想起。一直都想找你聊一聊，只是手边事情太多，到了今天才抽出时间。”
“哦？看来总监真的不好当！不过你穿衣的品位倒是越来越时尚了！”宁婕儿笑着打趣，看他桌前的杯子还是空的，立刻拿起来去给他倒水。
“婕儿，不用麻烦了，跟你说完我就走。”
“不麻烦！你别急着走，老宁不会同意的，好久没人称赞他的手艺了，今天你肯定走不了。”说笑间，水已倒好，宁婕儿把杯子搁置在桌上，坐下问，“要跟我说什么事？”
楚弦清浅地笑了笑，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握，谦逊的神色没有什么改变，语气却略显悲凉，“婕儿，你知道最近翊歆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吗？”
宁婕儿惊讶地坐直身体，“什么麻烦？我没听说啊！很严重吗？一定很严重吧？！难怪前几天他老公打电话给我，我还在纳闷他打电话是为什么，莫非跟你说的麻烦有关？”
看到她如此关怀焦急，噼噼啪啪问个不停，楚弦心生不忍。可是如果不以翊歆做开场白，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登门理由。
“翊歆没事，是翊羡。翊歆因为翊羡的事吃了不少苦。”
“翊羡？翊羡怎么了？”
楚弦摇头，“人家夫妻的事，我们管不了。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拨一些时间跟翊歆聊聊。我感觉，自从阿帆的那件事后，你们之间的联系好像淡了许多。”
宁婕儿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婕儿，难道你是因为阿帆才……”
“我没有！”宁婕儿高声打断，头却不曾抬起来，“他不值得我为他失去一个朋友。”
楚弦依旧冷静，问：“既然不是因为他，难道是因为舒少董吗？”
宁婕儿不自觉地扣紧十指，骨节因无措的用力而泛出白色，她低着头，可楚弦还是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紧咬下唇的动作。
看来，确实是跟阿昊有关了。
“那么，你是真的……真的爱上舒昊了吗？”
“我……”她猛地抬头，话到嘴边又不知要说什么。
屋子又回到安静中，只听到厨房内锅子加热的沸腾声。
楚弦点了一下头，没有抬起，更像是低了下去。对她的答案，他心里有数，便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问：“你也知道舒昊和翊歆从来都是对着干，现在你跟舒昊在一起，翊歆肯定不同意，你是不是打算不在乎翊歆的感受，一定要跟舒昊在一起？”
宁婕儿移动视线，看着窗外的白色世界，调整呼吸间豁然明朗，万分坚定地点头，“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是吗？翊歆是我的朋友，并非我生命的全部，我难道要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幸福吗？”
尽管做好了准备，可楚弦还是面带怔愕，甚至是错愕，缓了几秒，才问：“你的意思……难道舒昊是你的全部，是你的幸福吗？”
“我……”
“什么全部？什么幸福？”宁桑握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气势汹汹，惊愕地瞪圆了眼，“宁婕儿，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还是你故意要跟我对着干？我叫你往东你偏偏往西？！我让你不要跟那个舒昊来往，你还把他当成全部的幸福？！你是嫌我活得太滋润，诚心要气死我啊？”
没想到会惹宁桑生这么大气，楚弦尴尬不已，起身欲解释时，宁婕儿已气势更汹地站起来，大声接话，“反正从妈妈离开之后，我就一直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的话即使再有道理，你都听不进去，凭什么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照做？！”
“你——”
宁桑被气惨了，恼得拿着锅铲快步走来，看那架势就像要教训女儿的。楚弦匆匆上前将他拦住，好言劝阻；可是宁婕儿那边气势一点都不输，还更加嚣张起来，和宁桑斗嘴个不休。他夹在中间，好不为难无奈。
终于忍无可忍，楚弦高呼一声，“好了！”
屋子立刻静了下来，慢慢地，一股奇怪的气味窜入鼻尖。
宁桑吸了吸鼻子，恍悟大叫，“我的红烧鱼！”遂抓着锅铲飞奔进厨房拯救现场。
看着气喘吁吁的宁婕儿，楚弦又尴尬又无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对父女的相处方式一丝都没变，不把对方气个半死堵个半活概不停手。
他摸了摸鼻子，说：“抱歉，没想到惹你们吵起来了。”
“没事。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在费脑思考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宁婕儿满不在乎地说。
楚弦还想再说的话因此而堵住，顿了几秒，他提议要走，即刻被从厨房里探出的宁桑留下，无论如何都要他吃过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