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江影毫不迟疑地闯进病房,俯身对还依偎在文云勇身上的文翊歆焦急道:“文小姐,文家来人了!你快跟我走!”
她静静地躺着,只一个劲儿地摇头,泪水被摩挲在了被褥上。
“文小姐,任董交代了,现在一定不能让文家的人看到你!你快跟我走!”
“文小姐!”
瞧她没有反应,江影决心暗下,拉起她还放在文云勇掌心下的手,扶着她的肩要拖她起来,却不想换来她的强烈抵抗!
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挣扎着要再依偎回父亲的怀抱。
“文小姐!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江影拖拽着她往门口走,不管不顾她的分离挣扎与抵抗,终于在到门口的地方,听到她撕心的哭喊——
“爸!爸——”
“我还会再来看你的!爸,你要等我——”
“我会回来,我会回来的……”
为了不让她的声音惊扰到其他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江影别无他法,只好捂住她的嘴,任她的泪水流淌进自己的指缝。
当江影拖着文翊歆转过走道西侧的拐角,东边的电梯叮声打开,周湘美和余梦佩走出了电梯厢。
来到病房,不见看护,周湘美生起气来,“现在的看护就没一个尽心的!付再多的钱都是白搭!”
余梦佩笑着劝,“妈,这已经是繁厘市最好的看护了。现在是午餐时间,他也需要去吃饭啊。妈你就别生气了,先坐下来等一等。”
随后,引着婆婆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倒杯水给她。
驶往天丽山境的途中,文翊歆躺在后座,泪水还在无声流淌,染湿了真皮座椅。
无论是驱车的小高,还是副驾驶座的江影都默不作声,气氛异常凝重。
到了天丽山境,文翊歆默默下车,颓步回房。
小高和江影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关上房门,均重重地叹息一气,随后江影道:“小高,任董交代,让你明天一早把惠姨接到这边来,帮忙照看文小姐。”
小高似乎十分惊讶,“把惠姨接过来?是不是连小少爷也一块带过来?”
“这是肯定的。小少爷一直都是惠姨照看,惠姨到哪,小少爷就要到哪。”
“可是,小少爷来,会不会影响到文小姐……”
江影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还是如此细致的一个人,“先生是想通过小少爷来帮助文小姐从低谷走出来,先生的想法应该不会有错。”
“可是,影姐,先生对文小姐这么好,是不是跟夫人有关?”
江影瞪他一眼,“以后不要再提起夫人,尤其不能让先生听到。”
小高立刻噤声,不敢再说。
翌日一早,文翊歆用过早餐回房,刚到楼梯的转角处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而柳菲也应声上前,紧接着,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柳阿姨!”
“哎哟哟,瞧瞧我们子安,越长越俊了!惠姨把孩子照顾得真好,几日不见,又胖了不少。”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长得也快。”
这个声音……文翊歆惊呆,怔愕地缓慢转过身,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看到那个新到的女子时,一下子提不上气来——惠姨?
惠姨!
她怎么会……
文翊歆快速地顺楼而下,“蹬蹬蹬”的脚步声响彻楼内。
注视着子安的惠姨听闻这急促的声响,微笑着抬起头,在看到文翊歆的刹那,立时怔住。
“惠姨?你是惠姨?”
“翊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真的是惠姨?惠姨!”文翊歆猛地扑进惠姨的怀里,惠姨也紧紧地抱着她,格外怜惜地抚着她的背,“孩子,苦了你了,孩子。”
“我和婕儿……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洪小惠忍住泪,她又何尝不是那么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直到死都没有颜面见到。
和洪小惠相拥着,文翊歆忽而感觉到衣摆被轻轻扯动,她低下头去看,只见一个极为俊俏的小男孩抬着一双可爱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在她与他目光相撞的时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伸出了手:“我要抱!我要抱!我要妈妈抱!妈妈抱抱抱!”
……
三年后。
春,巴黎。
时装展T台后方,一位身着黑色包臀连衣裙外搭白色小香风外套的时尚女子,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在高挑的模特群里穿梭,亲自帮最后一批上T台的模特检查过身上的衣服,确认走秀时不会出现意外,才安心地退到一边。
虽然她的身高并不及这些俏丽的模特,但在她们之中,丝毫不显得逊色。
及脖的利落短发不仅衬出她的干练气质,更是露出了洁白修长的脖颈,细腻如羊脂的肌肤因忙碌,在灯光的照射下略微泛粉,一双又圆又大的褐瞳化着精致的眼妆,本就长密的睫毛在涂刷之下愈发的浓翘,粉嫩的小巧双唇涂着淡淡的唇彩,流光闪烁。
恰在她走出模特群之际,一个金发着黑白连衣裙的女子握着手机朝她走来,“Sullivan。”
“Thank you。”一看手机的屏幕,她不禁蹙了蹙眉,退到安静的一角接听,“小高,怎么了?”
彼端传来焦急的声音,“文小姐,斯威夫特和白玉集团的记者会突然变化,提前一天召开,还有一小时!”
文翊歆猛地一震。她现在身在巴黎,在一小时之内赶到苏黎世,来得及吗?
“文小姐?”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到!”
“先生已经联系航空公司,请你现在就快赶去。”
丢下即将需要设计师功成出场的展台,文翊歆不顾一切地跑开。
这么不顾一切,不过是希望能弥补当时的冲动和偏执,不过是希望能把爱情继续当做信仰,不过是希望能和他一起开启属于他们的时间,无论跨越多少国度,都不会再有时差!
苏黎世,Kempinski Hotel。
“Sorry, you can’t get in。(抱歉,你不能进去。)”会场门口有两个高大男子守候,负责整个记者会的安全秩序。
文翊歆将手里的邀请函拿出,“I got the invitation。(我是受邀前来。)”
“But you are late。 Sorry。(很抱歉,但是你迟到了。)”
忍下气,镇定住手指的发麻,她上前一步,“please。(拜托。)”
另一个男子淡漠道:“The conference is ending。 It makes no sense even if you get in now。(记者会就要结束了,你现在进去意义已经不大。)”
话音刚落,听到里面如潮的掌声震耳欲聋,紧接着起立声随之而至。
两位男子侧身去拉门把,文翊歆连忙移步,躲到右方的角落,慌乱地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
然而,一心只顾着避开散场记者的文翊歆没有发现,当两扇玫色大门拉出一条缝隙之时,坐在长桌正中央的那双眼早已留意到她匆忙溜跑的身影。
那双眼映出了狡黠的光影,一如夜幕下的幽深海洋,衬着夜色分不出是蓝是黑,却愈加的深邃,似笑非笑。
但他仍不动声色地起身,由身边的娇美女子挽着从后面离场。
文翊歆站在角落里,一直等到所有记者如潮退去才走进方才热闹如火焰,此刻空寂如荒原的会场,放视线搜寻四周,也找不到一丝踪迹。
戴上墨镜,遮住眼底不甘愿的红丝,她转身要走,即听到后方传来高跟鞋的声响。
离她越来越近。
当这个声音戛然时,那个并不陌生的女声清亮乃至高亢地飞来,“既然这么心急,为什么不提前到苏黎世来等着呢?”
文翊歆没有转身,她不想让那个人看到她的狼狈,“你是故意的?”
“呵,我是故意的。但那又如何?最重要的还是他也同意提前举办,不是吗?”
终是捱不过心中的悲凉凄苦,文翊歆哈哈大笑出声,笑得眼泪湿了眼角也收不住,笑得前俯后仰也停不了。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潇洒地走出了酒店。
阳光正好,将蓝天白云照射在大大的墨镜上,遮住了眸子里的所有情愫。
小高看见她从酒店出来,立刻把车子驶来,为她打开后座的门,再送她到安排好的酒店。
Kempinski休息室。
那双幽蓝如深海的眸眼正俯视着楼下的一举一动,貌似波澜不惊的神态里,深邃的眸光亦随着远去的车子一寸寸移动,直到那篇景色完全在视线里消弭。
身后响起关门声,他收起了所有可能泄露他心事的信号。
“刚散场,洗手间人有点多,让你久等了。”娇美的女子踩着十厘米高的精美镶钻单鞋,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枕上他的手臂,“Jon,thank you。”
他不着痕迹地抽离手臂,转身时淡声道:“我还有事要处理,等会儿你让Jack送你回去。”
夜色低垂,城披华裳。
用过晚餐,心疲惫得不愿去任何地方,文翊歆独自回到酒店,然而恰在她关闭房门之时,一只手骤然用力挡住。
看清了眼前的人,心不禁一揪,不知该抵抗或是就此缴械,却在她无措的几秒,那人已大力推开房门,闯了进来,并随意一踢把门锁上。
以前,很早以前,她就尝试过螳臂当车的悲哀,此刻,当然懂得适可而止的豁达。
只是当她无言地转身,不想再有过多牵扯时,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抱了起来,直往床边去。
时隔这么久,她像当时那般挣扎不止,“你放开我!元乔晟你放开我!”
而他亦如从前那般一言不发,径直把她抱至床边,却是重重一扔,让她跌进了柔软大床。
她奋力地坐起来,还是抵不过他迅速地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