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湖佳苑。
文远扬又晚归,还带着何未曦,这让文云伟看了不顺眼,可又不好开口教训。他端着水,拿了报纸,上楼回房。
恰巧余梦佩下来看儿子回来了没有,一见到就喋喋不休,但也只是指责何未曦,“我说你这个当妈的,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心?这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总跟着远扬往外跑,孩子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跟蕙妮在一起的多!你看看你像个亲妈吗?”
何未曦本来露出讨好的表情,可一听提到了瞿蕙妮,讨好的心思也没了,脸立刻垮下,“有个正式的少奶奶当妈,对我们小恒也没什么不好,总要比我这个拿不出手没名没分的妈强!”
这话不管是余梦佩还是文远扬都不爱听,但何未曦就是这个性子,嘴巴也不饶人,便不往心里去。
“小恒呢?我带他跟我回公寓去住!明天一早远扬来接我们出去玩。”
余梦佩叹了口气,“你等着,蕙妮刚把小恒哄了睡着,我去给你抱下来!”
哪知何未曦立刻不满地追了上去,“怎么能让她哄孩子睡觉?您是孩子的奶奶,难道不该哄孩子睡觉吗?”
余梦佩欲言又止。她最近一见到孩子心里就发憷,半夜里噩梦连连,总是梦到刚出生的小孩,脐带都还没有剪断,血丝呼啦的样子,总是把她惊醒……她的心脏也越来越不好,尤其是在公公因心脏病突发离世之后,她总有一种预感,某一日也会像公公那样……
何未曦把孩子抱了下来,安排司机把她送回腾新公寓,余梦佩这才得了清闲,回房之前不知第几次叮嘱儿子。
“你这情况尽快解决!”
回到房间,看到文云伟靠在床头看报纸,余梦佩悠悠地叹了口气,先把心脏的药服下,才安安心心地躺上床。
“今天不看公文了?”
“明天就周末了,今天总该放松一下啊,明天再看!”
“我说你……你就不能今晚看完吗?先前二弟当董事长的时候,可是从不占用周末的时间处理公事!你就不能学着点儿?”
文云伟心烦得很,把报纸压在腿上,皱眉看着旁边的妻子,“从前我不是董事长,你也念,现在当了董事长,你还念?!我在你眼中就那么没本事,那么丢你余老板千金的脸吗?”
余梦佩支支吾吾,心知总把丈夫和人比也不好,忙笑着说好话,“我这不是希望你能把周末时间拨出来,就像我们结婚前后那样,陪着我逛逛街,去公园散散步。你是不知道,最近那个噩梦越来越频繁,半夜里我总醒来,要不是体谅你在公司辛苦,早就把你叫醒了!我现在啊,一看到小孩子,这心脏就莫名其妙地难受,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吃药也不见效,我还真担心将来要被这颗心脏给弄成什么样呢……”
文云伟听了,也不知如何安慰,但也不得不劝,便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别瞎担心!我看你跟小恒就相处得挺好,哪里一见到小孩子就难受……”
“哪有?我现在看到小恒也不敢像才接回来那会儿亲热了,越亲热我越觉得喘不过气来……我跟妈去庙里拜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庙里的僧人,说是有小鬼作祟,让我早晚念经礼佛,可是也不见效啊。反而是,看到小恒,心里就越难受……”她叹息着摇了摇头,“唉,提起小恒,不知道你发现了没?这孩子跟远扬一点也不像!远扬小的时候皮得很,陪他一个小时,我这腰都直不起来,但是这小恒就十分乖巧听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蕙妮常常带他的原因,我倒觉得这孩子跟亲爸亲妈不像,反倒像蕙妮了……”
文云伟专心看报,随便答道:“像蕙妮没什么不好,性子温婉不说,主要是孝顺,心术正,不像他那个妈……”
“这么说也对……哦,对了,爸记在小恒名下的那些股权,虽然爸离世之后,改成了远扬的名字,可你也不能一直坐视不管,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何未曦三言两语骗过去,这监护人的名字最好还是写你的,这一点,远扬那孩子弄不过何未曦!哪怕将来她真的进了文家的门也不能让股权到她手里!”余梦佩念叨不停,身边的人却毫无反应,她顺着丈夫的目光看下去,不知他读到了什么精彩的地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然而这么一看,她也愣住了!
一则以“昔日豪门弃千金,如今时尚新势力”为标题的报道下,那张图片里的人可不就是文翊歆吗?!
虽然她剪短了发,化了精致的妆,可余梦佩认得出,就是文翊歆!
“她……她怎么又这么高调的……”
文云伟并没觉得奇怪,自从文翊歆带着她创立的品牌Sullivan出现在世界媒体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关注她了。
不管他关注她的理由是什么,她确实吸引了他的视线。
余梦佩一把夺过报纸,看着文章自言自语,“她真的打算回来了?这可不好,那些股权都还记在她的名下,虽说这期满后两年来她从不出面,元乔晟也和她离了婚,可是每年的股东大会,元乔晟都代替她出面。这会儿她要是回来,那百分之八的股权就被她实实在在握在手里了!爸的3%给了小恒,剩下的7%现在是在妈的名下,可她回来后不得把那些股票也吃下?完了,云伟,她这是要回来篡位了!你可得准备准备,不能让她得逞!”
文云伟想事情想得入神,这话没入耳,只听到他叹了口气,说:“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好什么好?!”余梦佩把报纸扔在床头柜上,没好气地说,“她回来了,这日子就不太平了,有什么好的?她最好一直待在国外,永远别回来!”
文云伟躺下,似半梦半醒地喃喃一句,“云勇终于可以见到他的女儿了。”
余梦佩欲言又止,看了看已闭上眼的丈夫,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关上灯躺进被子。
这两年来,每逢看到文云勇坐在轮椅里,独自望着窗外的景象时,她的心不是没有被针扎的痛。尤其是当瞿惠妮像他女儿似地端茶递水,喂汤喂饭的时候,她更是觉得心口堵得呼吸不过来。可是,想到丈夫和儿子终于有了出头之日,想到无论是在繁鸿还是文家,她也有了说话的立场,那种难受感就被强压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至今,文宽的真正死因,文家人尚不知晓,全以为是心脏病突发而过世。而繁鸿在竞标时错失云裳城第二期工程的事情,文家人、包括现任董事长文云伟都只当是正常错失,并不知道全败文远扬所赐,而这两者之间深有牵连。
说白了,文远扬在百家欢俱乐部和舒昊赌博,输了的人得把各自公司的竞标底价透露给对方,且不能再改。这么一来,输的那一方就彻底失去了竞标的资格,竞标当天的出现也不过走走过场,凑个数而已。
不用说,文远扬输了,害得繁鸿失去了云裳城第二期的工程。
文宽知道事情真相,气得心脏病突发,而当时家中无人,周湘美和桂嫂去城南的庙里祭拜,瞿惠妮和看护一起陪着文云勇去医院复健,文云伟在上班,现场就只有文远扬和余梦佩。
好巧不巧的是,正在惊慌之时,文翊羡来了。
虽然文宽最终还是抢救无效,但老人家似乎早已知道自个儿的身子骨情况,预料到某一日会有不测,早早地找律师立下了遗嘱。
文宽名下共计10%股权,转到孙子文恒的3%在他过世之后,监护人换成文远扬;另外的7%交由夫人周湘美保管。文宽清楚周湘美的性子,耳根子软,担心她听了几句哄话就把股权拱手让人,还特意留下一封书信,交代周湘美不可轻易将股权转给他人。
也是在这封信里,文宽说出了让文翊歆回来的话。其中理由不得而知,或许是看着二儿子受苦,心头软了,亦或许是他早已知道繁鸿的经营状况不善,又看文翊歆离开三年左右,就能在国外闯出一片天,觉得这是个好苗子,回来了能保住且发扬他的基业……
总而言之,是一家之主文宽让文家的人把文翊歆请回来帮忙。
除了这些苦恼,还让余梦佩夜夜心悸的事情就是文翊羡!
那天,文宽心脏病发,刚晕厥过去,余梦佩和文远扬恰要拨打120,门铃就响了。
不知道文翊羡透过文宽看到了什么,还是感知到了什么,自那以后,她似乎记起了一些片段,好在只是小时候的事情,没把孩子被拿走的事情想起来。可奇怪的是,自从文翊羡跟她提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之后,她就连连噩梦,总梦到小孩子,还心悸频发。
想到这些烦心事,余梦佩更加睡不着,而身边的丈夫已然入睡,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