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晟回过脸来佞笑着问:“你都没有跟我夜夜春 宵,我怎么可能不早朝?”
这……没想到他竟然还懂古诗词?不知是窘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文翊歆的脸噌地红了起来,火势有些大,直达耳根。
元乔晟没遗漏这一幕,她害羞的模样让他莫名感到满足和幸福,忍不住在她额头重重地印了一个吻才离开。
虽然滨湖佳苑那边乌烟瘴气,但只要一跟元乔晟回到天水园,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这里仿佛是心灵的一处世外桃源,在这里,她可以安静地画图,安静地捣弄缝纫,做她想做的事,喜欢做的事。
这种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也不是时时都能有。
毕竟,有一句话叫做“好景不常在”。
元乔晟一到育新医院就去看望温静,跟看护确认了母亲近几日的状况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他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不敢多留,担心影响她休息,就去找医生商量手术的事宜。
母亲患上血癌已有四年之久,也是在得知母亲患上绝症的时候,元乔晟恍如一夜间长大成熟,明白参透了许多道理,改变了以前错误的执念。
在这世上,人生百态,各有各的追求,因为追求不同所走的道路也不同,因此他人的选择再如何不符自己心意也无可厚非。过去,他就是太在意周围的人,太看重浮夸的名利,想要强调斯威夫特大少爷的身份和地位,才忽略了人世间最美的东西——感情。
母亲和父亲的结实并不浪漫,也不像家族联姻那样束缚,反而是开放的,不受束缚的邂逅。年轻时母亲到瑞士留学,结实了斯威夫特家的公子,也就是他的父亲。爱情的焰火在异国的上空燃放得很璀璨,也凋谢得很迅疾。大胆拥抱过西方开放的文化后,母亲不是受传统思想禁锢的女子,她敢爱敢恨,也敢作敢当,决意一人把孩子带大,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牵绊。奈何斯威夫特家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且元乔晟小的时候那股英俊逼人的气息就锋芒毕露,如何都藏不住,小小一人便有着如同大人般的睿智和沉稳,很是讨人喜欢。在他四岁的时候,温静才下定决心把他送回斯威夫特家,至少,一个有父亲撑腰的男孩子要比跟在单身妈妈身边好。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温静亦不例外,却不想孩儿未必希望得到这份别样的关照,也不曾想到嫁进斯威夫特家的女人也不能像亲生母亲待她的孩儿。在那样一个特殊而庞大的家族成长,要学会太多太多同龄人不懂的东西,比如,察言观色,适时收敛,得时显露……况且,正牌夫人不是亲母,很多机遇就会不公平地偏向他方,他必须学会主动争取。
因此,他借机接近白玉集团千金,希望得到她的芳心后借着两家婚约的附加条件成为斯威夫特的继承人,从此脱离那种“寄人篱下”的苦楚。
是母亲患上血癌让他幡然醒悟,这个世界钱权可以买到很多很多,包括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却买不到真心的爱和即将流逝的生命。那个时候他彻底领悟到,有钱的日子,再挥霍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若是没钱,能每天挂着开心的笑容,那才是真正的求之不得。
钱财,不过是锦上添花。
就算他要证明他自己,也不需要走偏锋,他的实力足够他证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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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远扬扛不住爷爷奶奶的轮番数落,不得不追着何未曦到腾新公寓,谁知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连连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瞿蕙妮跟着他一道去了何未曦的住所,虽然文远扬闹出这种事很伤她心,但关键时刻他还能质问奶奶“不会生孩子就离婚是否不公平”,这一点让她感动。
至少,结婚以来的尽心努力,他都感觉到了,不是吗?
她跟来是希望她的表态可以让何未曦安心地生下孩子,那毕竟是一个生命,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看来,万一她真注定命中无子,这不就是文家唯一的希望了吗?她单纯地想着,若是她能劝服何未曦,像电视里或是小说里演的那样,请何未曦代孕生孩子,给她一笔可观的费用,安置好她的后半生,这样一来,文家有了后代,她的婚姻也保住,不是一举两得吗?
可惜这也就只是她单纯得太过天真的想法,此刻何未曦正在项亚敖那里哭得昏天暗地,寻求帮助。
她使劲地吹鼻涕,抽抽搭搭地哀嚎,“我算是看错了!文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绝情!说什么豪门望族,待人友善,繁厘市的人津津乐道,我呸!那全是假象!能连自家的血脉都不要的也就只有他文家做得出来!瞿蕙妮那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假装清高得要离婚成全,我呸呸呸!她要不是看上文家少奶奶的位子,怎么之前我找她的时候不说离婚?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耍心机……反正说到底,还是我命不好,以为找到了一座金山,现在全变成了粪土,肚子里多了个东西,这下要怎么办?”
项亚敖坐在吧椅上,悠哉地斟酒喝,一杯又一杯,对她的哭诉置若罔闻。
何未曦哭了大半天得不到回应,愈发地不甘心,不由得提高了分贝,颇有撒泼的意味,“我不管啦,当初舒少董说过会帮我的!这段时间以来我都乖乖听话,安心地在家里养胎!现在文家不要这个孩子,舒少董一定要帮我!他一定要帮我!敖哥,你不要总是喝酒,说句话啦!难道看我这样,你都不会怜香惜玉吗?”
项亚敖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冷嗤了一声,才慢吞吞地朝她走来,“何未曦你还真有意思,把你肚子搞大的人是文远扬,现在你反过来拉着我们少董,你是想怎么样?把我们少董当什么?”
何未曦也意识到话里的弦外音太过明显,立刻讨好地扶项亚敖坐到沙发里,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让舒少董站在我这边,替我撑腰!我肚子里的可是文家的血脉,不是座金山也是块金砖吧?我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哼,既然你有想法还来这里哭什么?”
“我!”何未曦语塞,委屈的笑脸上泪水涟涟,娇嗔着抱怨,“我一个女人怀着孩子,孩子的父亲不要我,本该是婆家的人也不承认我,我一个女人需要男人的帮忙和安慰啊……”
真是死性不改!项亚敖被她闹得有些厌烦了,冷冷勾起唇角,给出指示,“答应文家老爷子的提议。”
“什么?”
“把孩子生下来,就算进不了文家,拿了那些股份你还愁吃穿吗?”
何未曦不服,“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到国外去生孩子?生了孩子再还回去,不要名分了吗?”
项亚敖对她刮目相看,嘲讽地说:“你不是只要钱吗?孩子是金砖你就拿去换钱!有钱就不错了还想要名分?何未曦,做人不要太贪心,小心到时候两手空!”
何未曦依旧执拗地环胸扭身,倔强得很,“那我也不要一个人跑到国外去!”
这个女人真是笨得让人没话说啊,果然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掉钱眼里却不懂得算计,真不知道除了床上功夫她还有什么?
“你要是在繁厘生了孩子,孩子生下来就不是你掌控了。到国外去生,看起来是为了维护文家的名声,不让婚外情这三个字影响了文家的口碑,实际上对你是天大的好事!你到了那边养好胎生孩子,孩子生下不论是男是女,都极有可能成为文家唯一的血脉,将来的继承人,到时候你就见不到股票不交孩子,你还担心钱到不了你口袋吗?”
何未曦反复琢磨着这番话,觉得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现下文家两个孙女都嫁了出去,即使将来生了孩子也是外姓,而她腹中的这个不管男女都是唯一的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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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似化不开的墨,月色如水倾斜,洒在闪烁的霓虹灯上,笼罩出一团团一片片似雾非雾的气息。光亮从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在楚弦白皙的脸上,衬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然。
今天是他二十五岁的生日,早晨起来查看邮箱发现Maria发来的祝贺邮件,午餐时间接到文翊歆的电话,晚上回家跟父母一起吃了饭,此时已近十一点,距离他生日过去还有一小时,他一点睡意都没有,竟然还抱有期待。
很早的时候他就意料到早晚一天舒昊会离开他,在走出校园踏上Mei杂志社职场的第一天,他就比任何时刻都清楚,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至少,不会有好结果。
可这一天来临时,他没想到会是这般的悄无声息。
这样也好,不是吗?让时间和事实来冲淡一切,总强过声嘶力竭地不舍挽留。楚弦苦笑,把杯中的酒全部灌下肚后,仿佛胸口积压的那团气也因此冲淡,消逝,整个人轻松不少。
就在他放下酒杯的刹那,门铃响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回到平静中的心竟又“嘭嘭嘭……”地跳了起来。
终于还是让他等来了,舒昊拿着一瓶红酒来为他庆生。
舒昊的情绪不怎么高涨,开瓶,取酒杯,倒酒,端起来敬他,“阿弦,生日快乐。”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他再倒一杯又要喝,及时被楚弦拦了下来。
楚弦二话不说,夺过酒杯就仰头悉数而尽,而后“铿……”把杯子放在吧台上,“你可以不来。”
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埋怨,还有点冲。
舒昊当然知道其中原因是为何。自从初雪前争执过后,他们就不曾联系,如今大半个冬天都过去了,他不是没想过就这么疏远彼此,让过去随着这场大雪的飘落而覆盖在地底下,就此两人不再有过于亲密的交集。然而自从知道文翊歆竟也是父亲的女儿之后,他胸中郁结的烦闷得不到纾解,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楚弦,而非宁婕儿,这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