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今儿要去偶遇沈家霖后,三个室友一大早便声势浩大地将她从床上挖了起来,将她从头到脚打理了一遍,还在她身上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擦上了香粉,从寝室出来后,她就像一只大香囊,芬香满人间。
然后将她带到这里,给她塞了一把小巧玲珑的锄头,还特地庄严肃穆地叮嘱了一番,“花萝,你记住,等会沈家霖就会去藏书阁,这里的花草林是藏书阁的必经之路,你就在这儿葬花,他经过时,你就用似有若无,哀而不怨的眼神看他几眼,谨记,是几眼,多了就不矜持了,根据我的调查,沈家霖这种书呆子,就喜欢那种“养在深闺人未识”哀怨女子,最好是喜欢葬花。”
花萝紧张,“这,我能行吗?在这方面我天生愚钝,那股哀怨气就算叫我在练上十年也琢磨不出来啊!”
“你要相信自己。”
只是这一相信,花萝就在这晒了两个时辰的秋老虎,晒得汗如雨下,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她身上的香囊发挥作用,这会汗滴在地上,便有了香汗淋漓的效果。
索性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她苦苦等待中,沈家霖背着书箱,抱着书本往这边走来,花萝赶紧喊住了人,“沈同学。”
沈家霖疑惑地看着她,“你叫我?”
花萝赶紧抛弃了小锄头,鸢鸢袅袅地迈着小碎步行至沈家霖跟前,想起李含笑之前说的话,等人一来,你就对他抛媚眼儿。
只是花萝的心背叛了她,她一个媚眼儿抛完了。
沈家霖僵了僵,半晌开口问道:“同学,你眼睛是否进了沙子。
花萝眼睛一睁,有片刻的目瞪口呆,合着她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这招既然行不通,花萝便打算直接一点,“沈同学,你好,我是……”
花萝话还没有说完,沈家霖就打断了她的话。
“不想谈情妹妹,不要给我塞情笺,更别问我问题,我没时间。”
花萝没想到这人这么高冷,顿时有些讪讪,“沈同学,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沈家霖抬头认真地看着花萝,片刻后,才一本正经道:“摸底考试班级前三名,我跟你做朋友。”
花萝出师不利,气鼓鼓地走了,半路上,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桓子润。
他莫约是刚从藏书阁出来,手上拿着几本厚厚度堪比年编史的书籍。
花萝有些郁闷,不管她愿不愿意,路只有这一条,两人相逢,也只能一起走了。
桓子润深谙到让人看不懂地眸子默默盯了她半晌,才启唇道,“你也会来藏书阁?”
冷淡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犹疑。
花萝心里正还有些不痛快呢,哪里会有好脸色给桓子润啊,她鼓着脸颊,说道:“怎么?藏书阁又不是你家,我就不能来吗?”
桓子润挑了挑眉,对于她的挑衅,并不恼。
“就你那生锈的脑子,能看得懂什么?”
“我怎么就看不懂了?我的目标是摸底考试班级前三甲。”花萝撇嘴,“不就是班级前三甲吗?我这就考给你们看。”
说着,就从桓子润的书本里,抽了一本出来,嚷嚷道:“这书先借我,我现在就回去看,别以为只有你能看得懂这些之乎者也。”
“哦。”桓子润表情淡淡,顿了顿,又说道:“之乎者也要是学不好,呜呼哀哉也不错。”
花萝一听桓子润这话说,更为气恼,“啥……啥呜呼哀哉?你这是拐着弯腹诽我吧,你怎么能这么坏呢,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听不懂。”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桓子润下巴点了点,“我是说你手里的书。”
虽然桓子润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拉仇恨的表情,但是花萝还是能感觉到他揭穿他的那一刻,内心绝对是充满了鄙视和嘲弄的。
抱着那本“呜呼哀哉”的书籍,花萝一肚子的气,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就喜欢这样的书不行吗?”
桓子润垂眸看她,嘴角微勾,不置可否:“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歧视我是吧?”
桓子润挑眉,拍了拍花萝的肩膀,语重心长:“摸底考试到了,课外书少看,不然,就你这智商,铁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花萝:“……”
就这张臭嘴,也不知道这厮是如何虐得女郎们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咣咣撞大墙的!
花萝煞气腾腾地抱着那本书,一路狂奔回寝室。
眼不见心不烦地将书丢在旮旯角落里,一回头,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书和笔记,花萝更是气得恨不得将它们关进小黑屋。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她一阵后悔,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当时就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沈家霖的要求。
着实她对策论等国文课不甚内行,与其到时候丢人现眼,还不如藏拙,假装自己不是不行,而是不愿意学罢了。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骑虎难下了,决不能在桓子润和那个叫沈家霖的跟前丧了面子。
她拿起案桌上的毛笔,大马金刀坐下,摆出一副悬梁刺股的架势。
她想,就冲着他们这股鄙视的劲儿,她就是刺破了骨髓也必须考出高分,啪啪打他们的脸。
哼!
虽然花萝的决心很大,但是现实很残酷。
她本就不是学霸,十年的时光,那点仅有的记忆早就消失在风烛残年的岁月里。
曾经确实有过,但是现在却已经捕捉不到它的英姿。
说起来,花萝的的国文成绩想上个普通的私学都够呛。
能被东林书院这所官学录取,全靠林森给她突击和算术上的投机取巧。
林森这人虽然看上去像个傻狍子,但国文成绩倒是不错。
花萝想着班级前三名也不好考,自己无头苍蝇一样瞎学,不如找林森补习补习。
一路马不停蹄地到了男寝院门,宿管夫子帮忙传话,林森踢踏着棉拖,慢吞吞走了过来,一边打着哈欠。
“哥,我没打扰你午睡吧?”
花萝瞬间太监总管上身,口吻带着几分谄媚,就差点头哈腰了。
刚睡醒的林森听到花萝的声音,打了个激灵,沉默半晌,看着人冷冷道:“你死心吧!”
花萝:“???”
林森:“你只有找我借钱的时候才会喊我哥,这么世故,我就问你的良心痛不痛?”
花萝有片刻的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她平时不是叫他死狗就是傻狍子,态度确实恶劣了点,赶紧补救起来:“哥哥啊…… ……”
“滚!”
“哎!我哥这么优秀,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丫头?”花萝拍着林森的肩膀,发出老母亲般的感慨。
林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直白点可以吗?不要娘们唧唧的!”
“!!!”
这人是有多贱啊!
给他春风般的温暖不要,偏偏喜欢严冬的残酷无情!
既然他这么说,花萝就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给我补习,我的目标是班级前三。”
…… ……
在花萝的棍棒下讨了几天生活,林森答应从下午散学开始给她补习一个半时辰。
花萝早早就揣着书本在学堂等候,趁着林森没来之际,她不死心地拿起策论。
看了眼题,然后默默地放下。
不能打肿脸充胖子…… ……现在不会做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做,是吧?
时间眼看着就要过去一个时辰,林森才姗姗来迟。
花萝看了眼学堂的西洋钟,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下次要是敢迟到,我就死给你看,让你永远活在良心的煎熬里。”
林森汗流如浆地坐在她对面,毫不客气地将花萝带来的一壶水牛饮殆尽。
“蹴鞠队那群牲口搞了个什么联谊会,本来叫子润去的,但那家伙忙着呢,没办法就拉我去凑数了,为了你,我匆匆露个面就赶来了。”
林森放下空空如也的水壶,拖过花萝面前的策论题:“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的,一会子润还要找我。”
“桓子润?”花萝想到桓子润嘴角就往下拉了拉:“他找你什么事?”
“我的借阅签满了,借了他的来用,他今晚要去藏书阁借阅资料,我得把借阅签给他。”
花萝撇撇嘴:“哦。”
她盯着林森,若有所思,这时,有人拍了下林森的肩膀,外面有人叫他。
林森出去一趟,再回来时,看他的脸色,花梨已经懂了。
焚香念佛都比林森这死人骨头靠谱。
“姑奶奶又召唤了?”花萝恨铁不成钢:“林森,你这样重色轻妹,小心被抛弃了没地儿哭。”
“你这乌鸦嘴,就不能惦我点好!”林森嘿嘿一笑:“你自己先学着,不懂的先做个标记,我有空了再给你讲解。”
临走前,林森倒退回来,从袖子里摸出张借阅签,推到花萝的面前:“子润等会会过来这边,就麻烦你了。”
“…… ……林森,你能再靠谱点吗?”嘴上这样说,花萝还是认命接下了借阅签,对林森已经完全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