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论比她想象的晦涩难懂,想蒙都毫无头绪,只能一边翻书一边看,完全就是死学。
正学地抓狂,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影。
花萝一抬头,桓子润已经旁若无人在她身边坐下了。
他一身常服,袖口和衣襟依稀有纹样,腰间莹白的玉带,越发显得其面如冠玉。
他抬眸扫了一眼花萝桌前的策论和堂外题,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的借阅签。”
桓子润一贯言简意赅,那开天辟地的拽样真是让人不爽。
花萝一面腹诽一面将手伸进绣包里,突然,她的手一顿,将手缩了回来。
桓子润见她又不动了,忍不住提醒了一遍:“借阅签?”
花萝端端正正握着毛笔,咬着唇瓣,眨巴眨巴眼,故作懵懂稚嫩:“林森说好了要帮我补习,结果半路跑了。”
花萝顿了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声音说:“你想要回你的借阅签也行,林森跑了,你代替他吧。”
桓子润兴许是没想到花萝会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勾唇一笑。
“不怕有人背后诟病?坏了你的闺誉?”
花萝扫了一眼藏书阁里的低头族们,完全一副天塌下来也没事的表情:“为了班级前三,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是问题。”
…… ……
隔了十个年头,再打开这些书,花萝除了一头雾水,就是头昏脑涨。
桓子润冷冷地看着皱眉咬笔的人,面生没有半点动容,嘴上却吐出一句话:“拿笔来。”
花萝闻言面上一喜,将另一支未用过的毛笔递给他。
桓子润低着头,修长白净的手握着毛笔,认真地伏在案桌写字。
就着昏暗的烛火,花萝盯着他的侧脸暗暗咂舌,这厮的鼻子又直又挺,挺高的角度还那么完美,简直没有天理。
桓子润在白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将知递到花萝的眼前:“要想学好策论,就熟背前三史、《资治通鉴》、《通鉴辑览》、《纲鉴易知录》、《史论》。”
花萝看了一眼桓子润递过来的纸,注意力瞬间被他的字吸引,古人讲究“书存金石气”,毫不夸耀的说,桓子润的书法已经达到这个水平,不仅形似还神似。
不过在看到他勾出的一大堆书籍,花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黑暗。
“呃,这个先放着,咱们先看看堂外册。”
“恩,你先将题做完,我在看看你哪里不足,再给你讲解。”
花萝无奈啃着笔就埋头做题。
半个时辰过去了,桓子润犹狐地看着花萝:“就二十道题,还没做完?”
见桓子润伸长手臂就要来拿堂外题,花萝赶紧将书册藏在身后,将书册死死地拽在手里,盯着桓子润疑惑的目光,含含糊糊道:“做是做完了,就是…… ……”
“我看看。”桓子润敲了敲桌面,气势凌人。
花萝只得委屈巴巴地上交了自己的堂外册。
与预料中的一样,短短瞬息之间,桓子润的脸从红转白,从白转青,额前成功得暴起一条粗筋。
他深深吸了口气,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很好!”
花萝心虚问:“哪里好?”
桓子润微眯着眼睛:“今我来思,下一句你接雨雪靡靡?”
花萝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回答道:“好像没毛病啊?”
桓子润冷冷地盯着她,花萝缩着肩膀,不敢说话了。
“《孙子兵法》中的著名军事格言是兼爱非攻?”桓子润的冷清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桓子润倒吸了口凉气:“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花萝赶紧小声解释道:“其实我知道这是墨子提出来的,但我也只记得这句话,总不能空着吧…… ……”
在桓子润冷冰冰的眼神下,花萝的声音越来越小。
桓子润不想听到她说话,眉头紧紧皱着,指了指书册:“兼爱非攻是谁提出的格言,你写的是孙子。”
花萝:“…… ……”
花萝发誓,她真的知道兼爱非攻是墨子提出的……
她企图解释:“我发誓,绝对是我眼花看错了。”
说着,她用诚恳真诚眼神看着桓子润。
桓子润垂首看着她,眼里闪出鄙夷的光,“你这水平,去幼学混吧。”
花萝弱弱地说:“…… ……应该还能抢救一下吧。”
“幼学入学考,你也有可能过不了。”
花萝:“…… ……”
这时候窗外飞来只蚊子,停在了桓子润的手背上,他垂着眼帘看了看,然后一巴掌拍死了。
感觉自己的智商也被一巴掌拍死了一样。
脑袋有点疼。
她一而再的低声下气,桓子润却始终冷嘲热讽。
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学着他的样子,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我要是都会,还用你教?你爱教不教,不稀罕!”
花萝发泄完,看着桓子润冷若冰霜的表情,瞬间就后悔了。
“啊…… ……桓子润…… …… 其实我…… ……”
桓子润站起身,手往她跟前一伸:“借阅签。”
…… ……
见桓子润高步阔视地离开,花萝气得脑子被炸成烟花,拽着书册,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桓子润腿长走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学堂院前桃树下,桃树周围地基颇高,青石地基、台阶和石凳石桌。
走过桃树,经过月洞门,是来往的必经之路、
桓子润在前面走着,花萝在后面不甘心地追着,不想上台阶的时候,她竟然被绊 了一脚,趔趄了两下才堪堪站稳。
手里的书却飞了出去,直直砸在桓子润的后脑勺,“咚”的一声之后掉了下来。
青砖石地面上,风吹动书页,沙沙作响。
桓子润摸着后脑勺转过头,眉头皱起,敛睫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到底想什么?”
本因砸中人心虚的花萝,看着他睥睨一切的不屑态度,便情不自禁脱口道:“你你你!你为何用高高在上的鼻孔俯视我,真以为自己是普度众生的高僧佛陀?高不可攀?”
花萝仰着头控诉道:“生得高了不起啊!须知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仍虚心!别动不动就用鼻孔看人,你的鼻孔是镶金还是嵌玉了?!”
桓子润依然垂着头,用鼻腔低低“哦”了一声,看着花萝的眼神带着若有所思。
花萝被他看得不自在,睫毛颤颤地低垂下来,微微有些怂的抿着唇。
桓子润突然上前一步,男人修长白净的双手穿透她的内臂,燥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腰肢。
花萝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她的脖子微微上昂,露出脖颈的雪肌腻理,许是害羞,白玉耀光的锁骨上泛起一片粉红。
他的动作轻缓,指尖一点点加重力道,稳稳握住下方纤细的腰肢,那一块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火烧火燎的热。
花萝微微张着唇瓣,下意识缩着肩膀往后退。
然而他的手掌就像铁钳一样,令她丝毫动弹不得,她无措般抬起水润润的眼眸看他。
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那眸子里似乎缠绕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像磁石一样,有吸引力,里面的幽深一层层荡开,花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那呆滞的模样引得桓子润一阵口干舌燥。
桓子润动了,他稍稍用力,单手将花萝抱起,轻轻落在他身畔的石凳上。
她细腻的肌肤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此时,她不用仰头,睫毛微抬就能平视他黑漆漆的深眸。
现下偌大学堂院前只剩她和桓子润,微熏的暖风卷起院前的花瓣,漫天飞舞的花瓣,在她和他身畔荡漾飘舞。
这次第,怎一个旖旎了得。
桓子润突然沉沉笑了声,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神色,温声问:“这样可好?”
已是入夜时分,整栋学堂一片漆黑,偶有几个学堂烛火凌凌映照,除了远远近近的猫儿叫声,没有人走动。
此时此刻,清凌凌的月光映照在沙沙作响的桃树下,桃树下就花萝和桓子润两人在对峙着。
在同一水平面上的视角,月光凌凌中,花萝能够清晰地从桓子润黑亮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僵硬的样子,就像一只自投罗网的小白兔,呆呆傻傻的。
腰肢里还有桓子润手掌心的余温,被男人触碰过的地方,就像有把火在烧一样。
花萝呆愣愣的,一动都不敢动。
更奇怪的是,她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致命而危险。
桓子润见花萝呆愣愣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头:“你追出来有什么事?”
呆若木鸡的花萝,看着他皱起的眉头,终于回过神来,理智回归的她,看着眼前的情景尴尬到面红耳赤,一股股热气从身体里往外冒,就像刚从烤炉里出来的红通通的烤鸭。
瞪圆了眼睛的花萝既像烤鸭又像受了惊的猫,强行忍着才没有叫出声。
“你刚才那样…… ……”花萝羞得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他揩了油,恼羞成怒地指着他,“你刚才为何,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