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萝狐假虎威,居高临下瞪着他们,“还敢不敢报复,还敢不敢做坏事?”
伙计满脸是血,腿断了,胳膊也折了,连哼一声都哼不出口。
他目光涣散,拼命摇头,灵魂似乎已经脱壳了,是真被打怕了。
“还不快滚!”花萝挥着小手,不耐烦道。
伤势较轻的黄豆眼立刻爬了起来,拖着伙计就跑。
花萝这才转首看向桓子润。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日在南麓参书院参加辨试赛,比赛回来途径娥眉山,给家人上香,谁知在大善寺塔赫然瞧见你的身影,就留了个心眼,想着你可能有危险,就下山来了。”
花萝往娥眉山的方向望去,娥眉山是一座小山,也不知道怎么得名的,山也不秀奇,也不过是个小山色,树木都被大善寺的僧人砍去当柴烧了,山就跟僧人的脑袋一样光秃秃。
娥眉山虽小,却常年香火鼎盛。
从娥眉山到这边,要从东侧绕半个山头,速度快的也要半个时辰。
她低头羡慕地瞧了一眼桓子润包裹在衣衫下的大长腿。
果然腿长,脚程就是快。
“桓子润,今日真是多亏了你,谢啦!”花萝捶桓子润一下。
“你怎么惹上这种人的?”桓子润微微皱眉。
“定是陈香蔫那个刺头,我上次让她丢了一个大丑,她怎么会甘心吃下这个大亏,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等着,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听她这么一说,桓子润眸子深处闪过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寒意。
今日要不是遇见他,说不定她就真的清白不保了。
这样想着,花萝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桓子润,好人一生平安。”
“白痴。”桓子润背上书包,“走了。”
此地离大都城三四里路,两人一路走到城门口已是入夜时分。
“你先走吧。”花萝一想到,大晚上与桓子润一起出现在东林书院,到时候一定没好事发生。
首先会被女郎们的目光杀死,接着就是各方的冷嘲热讽,暗地里迎接她的就是各种被穿小鞋。
“不行。”
“为什么?”
“林森会找我麻烦。”
花萝不想与他纠缠,向他挥挥手,往前面的方向走去,她双手习惯性地往背绣包的地方摸了一下,突然才想起她的绣包没有拿回来……
女郎们的冷嘲热讽顾不得了,穿小鞋是什么也快忘记了。
绣包里有她的全部财产,足足十两银子,合起来就是十个月的零用钱。
花萝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附近拦了辆马车赶去郊外小山坡,足足找了整整两个时辰。
就在花萝快要哭出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出门时,只拿了绣包,忘了案桌上的钱包。
跟着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的桓子润,彻底黑了脸,“你是白痴吗?”
花萝愧疚低下头,“…对不起…”
因为找钱包耽误了时间,这会已经到了亥时。
“怎么办?”花萝和桓子润还在城门口晃悠,“这个时辰了,还能走回去吗?”
桓子润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这个时辰了,还走什么路,坐马车。”
“马车?”花萝算是从城门口到东林书院的距离,“怕是要一两银子吧?”
“你回不回书院?”
“回回回!”
他们从马车下来的时候,东林书院的大门已经上锁了。
花萝看着锁得严严实实的大门,瞬间欲哭无泪,“死了死了!这会寝室的门早已关了,怎么办,难道我们要露宿街头不成?”
花萝本来书面礼学就差两个学分,操行再一扣,她的年末考核就危险了。
花萝不得不戳了戳桓子润,“那个……能不能借我五百文钱啊?”
桓子润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回不去了,女寝管得严,我准备在附近找个地方……”
“男寝也关了。”桓子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东林书院,“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花萝一听他这话,立刻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身体,警戒道:“我是不会和你去开房的!”
桓子润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不屑嗤道:“你想得美!”
虽然花萝不想和桓子润去开1房,但她这会身无分文也没地方睡觉,除了跟着他,也没有别的出路。
不远处就有一个客栈,这会已经到了午夜,客栈没有什么人,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眯缝着一双吊梢的三角眼,看到他们走进来,表情懒洋洋,“住宿?”
花萝看了桓子润一眼,桓子润对老板娘点点头。
“铜鱼符。”
大魏子民从三岁起,人人都要去官府办铜鱼符,铜鱼符上记载着姓名、籍贯、官职。
凡住酒肆客栈都要出示铜鱼符,登入信息才能入住。
桓子润从背包取出一枚铜制的鱼形符信递给老板娘,并解释了一句,“她忘了带铜鱼符,可以登记我一人吗?”
那老板娘抬头往花萝胸口瞄了一眼,将桓子润的铜鱼符登记入册,“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带。”
“房费五百文,押金五百文。”
桓子润从腰间取下钱包,手上突然一顿,“收银票吗?”
“不收。”老板娘将手揣进袖子里,下巴指了指后面墙上贴着的一张黑字白纸,提醒道:“喏。”
花萝视线看过去,白纸上写着——不收银票。
花萝头一撇,正好看到桓子润的钱包,一共就一两小银饼,剩下五文钱和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靠,要不要怎么倒霉啊!
早知道就走路回来了,一两银子啊!
“一两银子两间,不交押金可以吗?”花萝还在苦苦挣扎,企图跟老板娘讨价还价。
老板娘那双三角眼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了一遍,鄙夷地白了花萝一眼,“不行。”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耳畔突然出来桓子润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润动听。
“开一间。”
说着,已将一块小银饼递了过去。
老板娘利落地从柜台里取出房卡,“二楼丁甲房,楼梯上去右手边。”
“啊?”花萝张大了眼睛,拿起柜台上的那块房卡,质问桓子润,“怎么能开一间呢?那你借我五百文,我去外面夜档坐一晚。”
“这些,你要就拿去。”桓子润冷冷瞥了花萝一眼,将钱包零星的几枚铜板和那张一千两银票递给她,“房卡给我。”
“什么意思?”花萝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几枚铜板和那张轻飘飘的银票,加起来是很多,可是夜档不收银票啊!
“我要睡觉。”
桓子润拿着铜鱼符和房卡,也不理会花萝直接走了。
花萝跟着追到楼梯口,见他一脸随你便的表情,她有些郁闷,“你这是想乘人之危吗?你以为这样,我便会乖乖地与你同睡一张床吗?”
桓子润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仅不出声,还将头撇了过去,自顾自地往楼上走。
见他上去了,花萝忍不住跟了上去,赶紧拉住他的衣摆。
“你真的不管我了?”花萝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语气放缓了许多,“要不你在背包找找,还有没有碎银子,给我半两银子就好了……”
她的声音本就清弱动人,此刻特意放缓了一些,便若洞箫沉埙,低沉甜滑,竟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妩媚。
这声音听在桓子润的耳中,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软软的羽毛拂着一般,他瞬间僵了身子。
花萝等了半晌,见他没反应,忍不住又戳了戳他,桓子润不自在地挪了挪步子,淡淡瞥了她一眼,“全部都已经给你了。”
花萝郁碎,“……就那几个铜板……银票没人收……”
“没了。”
“那怎么办?”
“自己想。”
桓子润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花萝也彻底没撤了。
求人的是孙子,被求的人是大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花萝拉着他的衣摆,缩在楼梯的岔口,就是不让他走,她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许是见花萝终于认清了现实,桓子润语气缓和了许多,“今晚睡觉,明早回去。”
“如何睡觉?”
“有榻睡榻,有床睡床。”
听桓子润怎么一说,花萝略微放了心,眉眼弯了起来,试探问道:“桓子润,你是正人君子吧,我可以相信你吧?”
桓子润不屑瞥了她一眼,居高临下,冷冷道:“最好别信!”
花萝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噎了一下,心里微微有些不爽,但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硬生生将气憋了回去。
两人既然谈妥了,花萝自然放开桓子润的衣摆,准备往楼上走,谁知道这时候楼梯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不,是两个。
花萝张大了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楼下正一步步走上来的赫然是桓子润的发小——李子期,和东林书院的一个男郎。
两人正亲昵地靠在一起,一步一步向他们这边走来。
那个男郎似乎是喝醉了,李子期一直在扶着他,也只顾着扶他,没有抬头。
花萝迅速看了一眼桓子润,立刻警惕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到她和桓子润大半夜一起出现在客栈。
花萝顾不得其他,突然一把搂住桓子润的腰,桓子润猝不及防被她撞得连连后退了两步,差点从楼梯摔下去。
这还不算完,花萝想到桓子润那张颇具特色的脸,一把将跳起来,将他的头发扯成鸡窝头,直到彻底盖住他那张脸,花萝才满意地将脸埋进桓子润的怀里。
桓子润完全傻眼,垂头撇了花萝一眼,见花萝脸上毫不掩饰的慌张之色,那双清灵的眼眸四处乱转,桓子润的心里忽然便有了一点……不大舒服。
区区一个李子期,何德何能竟能叫眼前的小娘子变貌变色,本事倒是不小。
万幸的是,花萝此刻的紧张不是因为对李子期有什么别的心思。
莫名地,桓子润暗地里吁了一口气。
这样想着,几乎下意识地又撇了花萝一眼,她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正偷偷瞧着他。
桓子润的呼吸滞了滞,不由自主地挪开视线。
手心有点发热,耳朵和脸颊都有点热热的感觉。
……惨了,手残点了定时的章节,还隔了好几章_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