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美人意犹未尽的目光中,花萝手软脚软地走出面试房。
出来之后,她觉得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啦!
出门没翻黄历……遇到硬扎……我的学分……心好痛啊!
灰头土脸地扶着腰走出舞艺社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花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感觉活过来了,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舞艺社,发誓再也不会来第二次了。
舞艺社不远处有座亭子,因着亭子边上有一棵百年的沉香树,便取名沉香亭,蹴鞠馆就建在沉香亭附近。
此时沉香亭聚着一群女学子,隔着有六七丈远,又因为刚下过雨,瓦檐的水珠滴落声相汇,两边都瞧不见人,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声音罢了。
从那经过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啊,这不是昨日松涛亭上算出那道算术题的人吗?”
花萝下意识循声转头望去,是个不认识的人,身边倒是有几个熟面孔。
是陈香蔫和郑桃蕙,郑桃蕙见着她看过去,便自来熟地笑着打招呼,“你是林森的妹妹吧,我见过你,我是林森的同窗郑桃蕙。”
花萝对她点点头,想起前世郑桃蕙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她便不大愿意跟她们待在一起,转身便走了。
这个郑桃蕙是大都城郑家的娘子,是郑家二房的嫡女,在郑家行三,花萝平日里较少关注官圈子弟,不太知道她的行情,只知道她诗歌倒是做得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冠上东林四大才女的称号。
郑桃蕙在郑家虽然序齿二娘子,却是郑二老爷的嫡长女,郑二老爷年纪不大就已经是四品官员,前途还是不错的。
在这拼爹的时代,郑桃蕙的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再加上一个才女的称号,更是前途无量。
花萝打量了一下那几位娘子,这里头都是姐妹关系抱团玩儿。
俗话说,大都城官员多如狗,一锤子砸下来都能砸中一个,一不小心可能就得罪了大人物,所以这些混官圈的大家闺秀,被长辈耳提面命背下大都城上流圈的官员家眷成员。
一听郑桃蕙提到花萝的名字,娘子们脑海里很快就调出花爹的信息了。
侍讲学士虽是从四品,天子近臣,在皇帝跟前的刷脸次数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入了皇帝的眼,因而大家也不好得罪,相互见了礼。
郑桃蕙身边是郑家三房的五娘子和两位刘家娘子,看起来像是亲戚关系,除此之外有三四个花萝实在是不认识。
花萝虽不混官场圈子,但也是背过大都城的官场人际图,想来认不出的那几位应该定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家。
相比其他人的和气,陈香蔫看花萝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友好了,眼里流露的全是嫉恨,不满,恼怒。
花萝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上次将这陈香蔫彻底得罪狠了。
相互之间打了两声招呼,待李含笑追上来后,便告辞了。
走了远些,花萝再转过头去,便看到那些娘子又都重新说上了话,隔得远了,听不清她们再说什么,准备转过头去时,却意外地对上陈香蔫阴沉沉的眼神
这陈香蔫乃陈家的大房嫡出的二娘子,上头有个同样嫡出的姐姐和哥哥,姐姐便是恭亲王的侧妃,育有一子,也算是在恭亲府站稳了脚跟。
但这并不是陈香蔫在娘子圈中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相比望京陈的侯爷郡王,陈大老爷也只是个正四品的京官,唯一让陈家在京中名气大涨,来自于京城四公子之一的陈大郎,听说他今年乡试第二名。
不过在娘子们里,他那名声并不完全来源他的才华和科举成绩,更多的是陈大郎俊秀的长相。
有这样一位兄长,陈香蔫才能受到娘子们的友好,长此以往,便不知不觉助长了她的嚣张气。
花萝神情漠然地移开视线,心下却不由生嘲,这陈香蔫真是不懂得审时度势。
给点好颜色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般趾高气昂,真以为陈家是什么不得了的名门望族?
“啊!原来她就是花萝,林森的表妹,听说她最近跟桓大郎走得近,刚开学那会便有人看到桓大郎帮她提箱笼。”郑五娘子跟她们说道。
郑桃蕙攥住帕子的手停了一下,面庞闪过一丝阴沉,转头一脸好奇问道:“竟有这等事,我前几日约莫也听了几嘴,以为是谣言,今日五妹妹怎么一说倒像是真的。”
“真的啊?看着清清秀秀的,没想到手段这般厉害,连桓大郎都能勾搭上。”
“她爹乃是朝堂的翰林学士,书香世家,却不知道怎么教的女儿,怎地这般不知廉耻。”
陈香蔫的脸色沉沉的,狠狠拍了一下旁边的桌面,咬牙启齿道:“这花萝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昨日我客客气气地想同她辨试,一句恶言都没有,她倒好,竟是当场下我的面子,气煞我也!”
郑桃蕙压下满心的情绪,淡淡地扫了陈香蔫一眼,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子。
这才开口道:“我还听说前日晚上他们二人在学堂逗留到寝室关门时分,说不定啊……”
郑桃蕙看了一眼陈香蔫和旁边的几位姑娘:“说不准他们在私下幽会呢。”
“竟有这样的事!”陈香蔫的手指被帕子搅得泛红也不知自。
郑五娘子含糊其辞说道:“这谁说的准呢?不过昨日在松涛亭,李世子被她迷得团团转,这是我们都亲眼所见的,也不知她到底给这些男郎灌了什么迷魂汤,怎滴一个两个都围着她转。”
她轻轻地说:“就说昨日在松涛亭,李世子为了她,连陈二娘子的脸面都下,瞧她长的那样,难不成桓大郎真就看上这阿堵物不成?”
这话可谓正中靶心,别人或许不会怎么样,但陈香蔫惯是脾性暴躁,掐尖要强,最厌有人觊觎桓子润。
她身边曾有个丫鬟就因为多瞧了眼桓大郎,便被陈香蔫当阶捧杀,扔在了乱葬岗。
郑桃蕙不着痕迹地凝视着陈香蔫,帕子轻压着嘴角,嘴唇微勾。
无知蠢物,也不过如是。
陈香蔫心绪翻腾,僵着一张冷冰冰的黑脸。
一见她这样,周围的小娘子便都紧张起来,郑五娘子声音细细地说:“那要怎么办才好?”
“是啊,我们是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可怎么好说啊。”
说话的是望京世家秦家的四娘子,秦四娘子虽长得身材圆润,脸颊圆滚,可格外倾慕俊秀雅致的陈大郎,虽然陈大郎瞧都没瞧她一眼,她也痴心不悔。
郑五娘子眼珠子一转,轻声道,“我这边倒是有个法子,先前不是说她傲慢无礼吗?在桓大郎跟前,她定然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是自然,她又不是傻子。”秦四娘子立刻道。
“那不就好办了吗?”郑桃蕙接过话头,轻轻笑道:“只要让桓大郎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自然就会厌弃她。”
“对呀!”陈香蔫道:“不过要怎么说呢,只怕桓大郎不信我等,二则,怕也显得咱们多嘴多舌。”
不管私底下,或者姐妹间如何说笑怒骂,在外头,特别是在男郎跟前,都要表现得贞静贤淑。
这些小娘子不管心思如何千转百回,都是大家闺秀的教导,真不好巴巴跑到男郎跟前嚼舌根。
“办法是有,不过还得陈家妹妹出马才行。”郑五娘子轻轻拉了陈香蔫一把,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郑五娘子说完不着痕迹地与郑桃蕙对视了一眼,便急急地将陈香蔫推出去,生怕郑桃蕙用情太深,克制不住强出头,在外头,坏了郑家小娘子的名声。
花萝转过小径的拐角,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大萝。”
高亢的声音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人很快跑近了。
林森穿着一身白衫黄裤的蹴鞠服,身后是蹴鞠队的队员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蹴鞠队的队长——桓子润。
少年们面白如玉,在这夸张的配色下并没有失色,反而显得更青春绚丽。
就如同他们蹴鞠队的队名——春风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般张扬。
春风队在整个东林书院那是顶顶有名的,一方面是因为春风队实力很强,另一方面,是因为蹴鞠队有几个俊美的郎君,有人给他们取名叫‘东林四俊’。
桓子润还算名副其实,毕竟这厮的容颜十分俊逸,气质清冷,确是个俏郎君。
但是花萝听说,林森也被列入‘东林四俊’的行列,连这样贼眉鼠眼的也能算进去,可见东林的蹴鞠队整体颜值水平有待商榷。
因此,彼时花萝还真从未到蹴鞠场围观过。
眼见着林森一行人就要靠近,花萝赶紧低下头去,想假装不认识就这么过去。
谁知道李含笑这个死花痴,愣是不走,站在原地张大了双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不要说李含笑了,几乎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款步而来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