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三此时赌的兴起,当然没注意到刚才围在旁边站了半天的天九。天九又在其他桌子上转了转,觉得刚才宫三出千扰了自己的赌运,便跨步走出宝局门口。
“小兄弟,怎么不赌了?”天九正打算走,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天九一回身,就看到宝局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老头。老头脸上脏兮兮的,鼻头通红,斜跨一个酒囊,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一看就是嗜酒之徒。
天九一翻白眼:“管得着么你!”说完,一摆手就打算走。
“我看小兄弟今日财帛宫发亮,不赌几局,怕是枉费了天意啊!”
天九听到这话,一脸厌恶地摇摇头:“你会看相?”
老头嘿嘿一笑:“财帛光亮,鼻翼宽红,小兄弟这是大富大贵的相貌,老夫在这铁岭卫许久,还没见过你这般聚财之人。”
天九因为没有赌成,想到一会儿回去还要被爹爹训斥,心里自然是不高兴,但人都喜欢听好话,老头几句话下来,他纵然再不高兴,心里还是舒服了一些。眼瞧着老头穿着打扮像个乞丐,便从怀里掏出一文大钱仍在老头面前,说:“你有空还是给自己看看的好。”说完,转身就走。
天九本打算再到云锦去看看,正走到街口,忽然发现有人跟着,心里以为是自己爹跟了上来,顿时有些慌乱,于是紧走几步拐过街角,趴在墙角往外看,可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见,自己挠挠脑袋,慢慢直起身子打算再往云锦宝局看看,结果一转身,一张脏兮兮的红鼻子脸差点和他撞到一起。
“干什么!”天九吓了一跳,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老头。
“你跟着我做什么?”
老头嬉皮笑脸:“小兄弟,你真不打算去试试运气?今天你赌运升天啊!”
天九怒道:“你若是再跟着我,我让你升天你信不信?”
老头依然一脸笑容:“小兄弟你大可放心,我可以跟你同去宝局,我让你押什么,你就押什么。你若赢了,银子都归你,你若输了,都算我的。”
天九冷哼一声:“这么好的事情,你自己怎么不去?”
老头摇头道:“老夫戒赌四十载啦,我自己算过,要是再去赌的话,必然遭血光之灾。”
天九厌倦极了,他没什么心思和这么一个醉老头在胡同里胡扯,现在最吸引他的还是云锦宝局,兜里那点钱要是今天不放在赌桌上,他心里根本就不会踏实。
老头见他要走,也没拦着,只是瞧着他的背影说:“你是打算去云锦吧?今日你的财星不在云锦,只在天顺。”
“天顺?”天九停下脚步“你没看见天顺宫三争杀的兴起,我要现在回去,我兜里的铜钱怕是要遭血光之灾了。”
老头乐呵呵的走近天九:“反正你是要去赌场,你也看出宫三出千,知道他的底牌,跟着他出,你还赢不了他?”
天九一摆手:“宫三是铁岭卫有名的泼皮,让他看出我的心思,我岂不被害死!不去不去!”
老头点点头:“好,既然小兄弟执意要去云锦,我也不能阻拦。兄弟刚才赏给老夫的一文钱,我就打二两酒在这里等着。不出三刻,你即来找我。”
“找你?”天九嘿嘿一笑:“跟你分你壶里这二两酒么?”
“非也,找我与你同去天顺。小兄弟记着,快到云锦,街对面有个城隍庙,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庙里香火少的很,你进去烧上一株香,城隍定然会给你消灾解祸。”
“嗤!”天九鼻子狠狠出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天顺和云锦离着不远,当然这也是因为铁岭卫本身就不大的缘故。顺着刚才出来的胡同一直往南走,到了行运胡同一拐,就能看到城隍庙,过城隍庙不出十丈便到了云锦门口。
天九倒着步子,啪塔啪塔地往云锦走,远远地就看到了城隍庙。老头说的的确没错,今天不是初一,更不是十五,所以城隍庙里几乎没有人。天九走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想到老头说的话虽然有些假空,但毕竟多拜拜佛还是没什么坏处的,于是抬脚就打算往里走。
刚刚跨过门槛,耳中就听得“轰隆”一声,紧接着大街上行人们开始尖叫起来,天九吓一大跳,赶紧转身往庙门外跑。还没出了庙门,一股尘土就从南往北扑面而来。天九赶紧拿起袖子遮挡,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乱作一团,若不是他站在城隍庙的门洞里,怕是惊跑的人们瞬间就会把他堆到。
过了好一会儿,烟雾总算散去,天九揉揉眼睛往南边看,只见不远处云锦门口立着的牌楼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几个伤者被残木压在下面,呻吟不断。天九当即后背心都凉了,他若刚才没有进城隍庙,现在压在石木下的就是自己了。
在庙门口抖了半天,天九忽然想起来那个红鼻子老头,赶紧转身复又回到城隍庙,赶紧拿起香烛拜佛,一阵拜完之后又赶紧从身上掏出几文大钱放到殿前,起身连忙往老头等他的地方跑。到了地方,发现老头果然还在那里喝酒,瞧见天九跑了回来,老头坐在台阶上嘿嘿笑了起来。
“这么快就赢钱了?”
天九那里还顾得上这些,当即一把拽住老头的衣服,怒道:“你到底干什么的?云锦宝局的牌楼是不是你给弄倒的!走!跟我衙门来一趟!”
老头笑着,并没有理会天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而是先把酒壶塞子塞好,缓缓地放在自己的身边,然后轻抬左手,用拇指和中指夹合在一起,看似轻松地往天九的胳膊肘上弹了一弹。
瞬间,天九感觉自己从胳膊肘一直到肩膀几乎失去了知觉,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关节直冲脑门,他哎呦呦大叫一声,跳到一边。
“你敢打官差!”
老头又一次伸手去拿自己的酒壶,一边拿一边说:“放心吧,只是弹了你的小海穴而已,你不感谢老夫救命之恩,反而要动手抓我,我也只能自卫了。”
天九咧着嘴:“胡说八道,你告诉我,那牌楼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一抬头:“那牌楼根基早就松了,里面的木头都被虫子所伤,前几日老夫路过,听见里面吱呀作响,便断定了他经不住两次大风。今天你要走的时候恰好西北来风,我老头子多少也会看一些天象,知道这风小不了,所以让你去庙里躲躲而已。”
天九揉着胳膊看他,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信我的话了吧!我早说你今天不宜在云锦赌钱,若你刚才就听我的去了天顺,说不定现在你我二人已经在天香楼坐下喝酒吃肉啦!”
天九一阵愕然,许久,磕巴着说:“你会算命?”
老头摇头:“不敢说,但也看过一些奇门遁甲、相面之术,略通一二。怎么样,到底去不去赌钱?”
天九摆手:“你这老头怎么比我还赌性大?要去你去,宫三的底我可不敢抽。”
老头拿起酒壶,扬起脖子把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许久依依不舍地放下酒壶:“宫三今日有大劫,你放心跟我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