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贤到门外叫了小二,很快,小二拖着一盘子文房四宝到了雅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在旁边的书桌上一字排开。
“几位大爷,要小的研墨么?”
韩之贤摆摆手,从兜里拿出一块大约有三四钱的散银子:“我们自己来吧,你出去关好房门,别让生人打扰我们便是。”
小二看到韩之贤出手大方,当即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韩之贤走到书桌之前,拿起墨块,在砚台里转了起来。片刻,他对宇铎说:“前辈,都准备好了。”
宇铎点点头,走到书桌前想了想,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几行字,又从自己的破布报里掏出来一块方印盖在上面,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折好,递给天九:“一会儿你把这信送到林府,让人转交给林员外,就说是南门外宇老头给他的,让他看到之后务必快办。”
天九没伸手,看着宇铎:“老头,别说林员外了,就连林府后厨的伙头我都难跟人家说上半句话,你这不是为难我?”
宇铎笑:“莫怕,你便守在门口等林员外出来,见到他之后把信交给他,按照我说的转达给他,他自然会对你敬如上宾。”
天九将信将疑,犹豫不决,好久,他忽然想到老头原来也是给老皇上打天下的功臣,这点面子林员外应该会给,起码不会让他挨打,也就伸手接了下来。
一阵无话,几人喝酒吃饭。和宫三半个时辰的约定也就到了,果然,老头刚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日头,宫三就站在门口说:“老前辈,小的回来了。”
宇铎点点头,对门外说:“你进来吧!”
宫三弯着腰从外面推门进来。宇铎转身指了指天九:“你先去吧,林员外平日里每天都会在晚间出门会友,你此时过去,不出三刻他就会出门。你按我说的照做就好了。”
“然后呢?”天九看着宇铎。
“然后你就在林家吃饭喝酒,然后就回家睡觉。难不成打算跟老夫一起露宿街头?”
天九点头:“行,老头,今晚要是林家把我打了,我必然去街头跟你理论!”说完,转身离去。
暂且不提天九如何去林府门口等待,他走后,宇铎一挥手,让宫三坐下,缓缓说:“你在铁岭卫做什么营生?”
宫三低头道:“回前辈的话,说来惭愧。小的日常除了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跑腿办事之外,也没有什么正规的营生。只是这些年铁岭卫的人认识的多,大家给面子, 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刚才出去这小子,你之前可认识?”
宫三道:“倒是见过几次,也知道他是县衙里跑腿的杂役,连衙役都算不上。”
宇铎点点头,转头对韩之贤说:“贤侄,我若是打算给你这师弟给个行当干干,你家那左老头不会怪罪于我吧?”
韩之贤一拱手:“晚辈出门之前师父交代过,见到您之后一切都听您安排,包括如何处置宫三,都按您安排。”
宇铎叹了口气:“看来这老家伙还是挺在乎我们之间情谊的。你师父还说什么?”
韩之贤道:“师父还说,此次下山主要是为了辅助前辈完成一件大事,所有行事都按前辈说的算。”
宇铎哦了一声,又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到唇边,但并不喝下去,半晌,他又把酒杯拿下来,看着韩之贤说:“此次我找到崔天九,并非随意为之,我在铁岭卫周边县府已经查了五年,知道这小子就是为我要找的护天之人。但这小子没什么本事,真要出去遇到什么歹人,说不定就一命呜呼。另外,我也知道他除了机敏精怪,有时候脑袋也会发热,所以我想请你二位此次能否辅佐于他,不知贤侄有什么意见?”
韩之贤一愣,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出来寻找护天之人,但他并不知道所谓的“护天”到底所为何事。另外,今天一整天都在跟老头一起帮助这个赌棍,怎么看都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但韩之贤却是明事理之人,知道既然此人是宇铎的选择,那么必定也有宇铎的想法,因此听到这话,他赶紧一拱手:“晚辈谨遵前辈之命,必定赴汤蹈火,辅佐天九兄弟。”
宇铎点点头,转头看着宫三:“你呢?”
宫三抱拳一揖到底:“小的今日经前辈指点,如醍醐灌顶,且天九兄弟为人仗义,赢去的房产复又赠我能辅佐于他,自然是不胜欣喜,还得感谢前辈给我这般机遇。”
宇铎忽然严肃下来,深深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二人跪下。”
宫三没有二话,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宇铎的面前。韩之贤虽然没明白要做什么,但也紧跟着跪在地上。
“我要你二人在我面前发誓,除非崔天九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否则忠心保护于他,且今日之事必须守口如瓶。如有反悔,不但尽遭天谴,我南脊山和你们信安气门的师父左尚都会发追杀令,千里之外取你二人首级!”
二人跪在地上,深深把头放在地上,重复刚才宇铎所说的话。两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头要让他们发如此重誓,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老头身上一定牵着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二人发完誓,宇铎一招手让二人起来,这才缓缓说:“既是如此,你二人也该知道到底我此次下山所为何事。”
二人异口同声道:“请前辈指点。”
宇铎站起身,踱步到窗口,打开窗户又往外看了看,紧接着又走到门口,运气发功,感觉四周都没有隔墙之人,这才坐下说:“此次我来找崔天九及你们二人,跟天下江山社稷有关。”
韩之贤和宫三两人一脸惊愕,但都不说话,静静听宇铎说。
“十二年前,祖帝驾崩。在其病危之事,留下诏书,传位于五子和修,并要和修归天之后,在传位于自己最爱的皇孙景睿。这本是祖帝爱孙心切,无可厚非。但当时朝野上下一片惊愕,没有人想到和修会成为皇帝,大家都认为皇帝将会是皇四子成修。”
“若只是从立功来看,成修的确有资格成为大梁的皇帝。他多次随祖帝征战沙场,屡立战功。但祖帝曾经与我说,成修虽然骁勇善战,可内心偏激,气质狭隘,只能做沙场上的良将,却成不了江山社稷的龙头。但这话也就只有几个近臣知道,宫里却有太多人不了解此事,所以大家看到祖帝身体越来越差,便开始押宝到成王爷,结果遗诏一出,所有力挺成王的人,都大伤元气。祖帝当然知道这个状况。他知道,现在传位给和修,倒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和修归天时,成王依然在世,那他的皇孙景睿就会受到威胁,届时叔侄厮杀,天下大乱。于是,他让太监王福宇做了五只漆盒,并把从先秦传下来的传国玉玺分为五份,放置于五岳漆盒中,分给五位诰命大臣。其中东岳给了当朝宰相,太子太保齐子阳,剩下的四位都被充军发配到了各地,目前不知下落。开祖皇帝有旨,若五龙玉玺合一,必按遗诏行事,否则不管是谁篡权谋位,必由祖皇帝安排下的武林高手得而诛之。”
“大家都以为这样相安无事,可没想到和皇帝只在位七年便因恶疾而去,睿帝现在年纪尚小,宫中已经传出密报,成王最近正在集结党羽意图篡位,多年前开祖皇帝对我的遗训已经开始发生,开祖当年让我占了一卦,知道未来会有一位护天的少年辅佐天下太平,在得到消息之后,我下山开始寻找此人。五年以来,我在铁岭卫周围寻访多次,终于找到了这个人。而此人便是我要你们所保护的崔天九。”
宫三和韩之贤在宇铎的对面听着,越听越觉得这事离奇,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等宇铎说完,韩之贤先开口道:“可是……”
宇铎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天九这小子看上去生性顽劣,但我对他观察已经近一年的时间,发现他的确有些侠骨柔肠的意思。而且此人为人道义,一诺千金,的确是一等一的忠臣。我让你们二人保护他,辅佐他,一是防止他有朝一日暴露后被人所害,再一个就是给他多长一个脑子,遇事你们三人三思后行,也能终得万全。”
二人点头答应。宇铎想了想,忽然又说:“一会儿他回来之后,我会让你们三人义结金兰。若让这小子知道你们是来保护他的,必然会傲气冲天,不知所以。反倒是结了兄弟,更能发挥他的作用。还有,此事目前只有我们三人所知,决不能告诉他本人。我这一年观察,这小子多少有些贪生怕死,别到时候知道了这事,死活都不答应,那老夫我这几年时间就算是白费了。”
韩之贤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宫三,又看看宇铎,说:“前辈,您刚才所言,我都谨遵,但有两件事不明,还望赐教。”
“你说。”
“其一,您刚才说五龙玉玺现在有四块下落不明,只有齐公有一块,此事他人是否知道,另外我们如何寻找其他四块。”
宇铎点点头:“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不出十人,除了我们三人,还有你们的师父左尚,以及齐子阳和剩下的几位大臣。至于几位大臣的下落,也就只有你们逐步寻找了,但一定要快,否则一旦成王得手,后果不堪设想。”说完,他又看了看宫三:“你说的其二我也知道是什么,你不必言说,你们又回到兄弟关系的事情,也是你们师父的意思。左尚不管怎么说,还是心疼你这个小师弟的。”
宫三听到此话,顿时拜倒在地,面朝西北深深地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