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
像是一道天雷砸中了萧戟,令他动也不动,浑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
他静静地看着她,深沉的目光里再无往日凌厉,微勾的薄唇也再没了那丝嘲讽淡笑,他是恨极了她啊,是她害死了自己最亲的大哥。可现在她说和离,他却不知为何会心痛。
自从那夜尝过她的滋味,总觉得是那么的熟悉,一直不能忘记。他为自己有这样的情绪而懊恼,一直躲着不敢见她。
“媛儿……”他声如飘絮,飘忽的连他自己都没听真切,可她却听到了。
“休、书!”
吕书媛声音决然,她抹去眼角的泪痕,扶着桌子,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却有些摇摇晃晃。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要离开将军府,她更要离开萧戟!经此一事,此生此世,她再不愿见萧戟与那恶毒的女人一面!
“为……”
“如果你折磨我只是为了赔偿大哥的性命,那我腹中胎儿可够以命抵命?我要休书,便是想与你萧戟将关系断了个干净!你若不肯给,我便自请下堂!届时京中若出现疯癫娼妇坏你将军府树立百年的名声,你莫要怪我!”
这是她唯一能用来威胁萧戟的方法,可笑的是,最后她竟是用自己来威胁他。
萧戟浑身一震,俊美的面容上泛起些许苍白之色,他望着吕书媛,神色有些陌生。
“我不会给你。”
“为何不给?”吕书媛眼里泪水已干,“你不爱我,为何不给?”
“我不爱你?”萧戟紧紧攥着手心,深邃的目光直视她的眼。
扪心自问曾经是爱过的,只道是曾经。自从她害死了大哥,变得蛇蝎心肠变得陌生,曾经的爱变成了满腔的恨。只剩下怒火去折磨她。
吕书媛身影一晃,低低地笑,什么是爱?屡屡欺辱令她陷入绝望是爱?还是……将她一颗真心踩碎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是爱?
现在她剩下恨意,她恨他!从那夜起,便恨极了他。
吕书媛不愿与他争执,也不想瞧着他眼里那虚伪的情意,冷着脸,踉跄地离开书房。
她的背影看起来孑然单薄,萧戟目光一动,忙追了出去,可当他来到门口,却不见四周那令他日夜萦怀的身影。
“来人!去把夫人找回来!”
吕书媛扶着墙壁,站在拐角处望着他,一丝冷笑堆砌唇角,她抬脚,却是与将军府越来越远了。
今日夕阳似火,仿若秋叶红枫,悬挂天边。
残阳徒留,一抹光线披洒在跪在一处山头的女人身上。
望着眼前的衣冠冢,吕书媛眼眶酸涩,揉了揉发疼的眼角,她站起身,往前趔趄了一步。
扶住木牌,她低声啜泣出声。
将娘亲和那未出世的孩儿的衣冠冢立在了一处,如此,算是她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夕阳西下,澄净的湖面上透着耀眼的凛凛波光,一粒石子入了湖,圈圈涟漪伸展开来,她站在湖边环视四周,苍凉满目,疮痍遍布。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湖边,像是力气别人抽干了一般,她垮下肩膀,湖面倒映的是她那单薄瘦削的身影。
此时,吕书媛腹部抽疼阵阵,她抿着失色的唇瓣,目光灰败的盯着湖面,苦笑连连。
现在连心也不会痛了,毕竟最后的念头也没有了,一步步将她逼到了绝境,心字已成灰。
萧戟!他看着娘亲重病致死,见死不救。冷眼旁观她变成如此这番模样,甚至还亲手杀死她腹中的孩儿,比任何人都狠心!
她缓缓闭上眼睛,遮掩眸中一片凄凉。
到现在,她将军夫人的名号又显得极为讽刺,讽刺到嘴角勾起一弯凉薄的弧度。
嫁给他,是她噩梦的开始,恶性的循环。离开他,大抵是她此生做过最对的一件事情。是他亲手打破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划过,在她胸前浸染开来,蓦然间,仅是一闭眼,似有重物落水之声,月华拂照水面,四周再不见半点人影。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水波荡漾,那女子逐渐闭上了眼睛,可远处却似乎有人在唱: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