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站在门口,里面的人还未出来。他恭敬地站在原地,腰身挺地笔直。
今天梁帝又派人来请莫邵梁去庆祝,这一次,莫邵梁拒绝了。他自然是知道王爷,这件事只怕他早就想做了。
只是他有些担心他的身子,毕竟刚才恢复,总不好一直这么劳累。可是他的性子又是不容别人说的,他也只能在外面守着,若是王爷需要他做什么事,他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从一早到现在傍晚,里面的人一直伏在案牍上翻阅奏章,他咽了咽口水,想说的话再一次咽了下去。
期间婢女端了吃食进去,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别的动静。
天色渐晚,月亮挂上枝头,终于里面传出了几声脚步声。东来松了口气,探进脑袋,问道:“王爷可是有何吩咐?”
那人摇了摇头,一身亵衣披着披肩,从屋内走了出来,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连带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走到门口,抬眼望着明月,竟然又是夜半。昨日到今日,他已经这样做了一整日。
走到门外,东来慌张地叫婢女去拿衣物,话才刚说出口,那人就拒绝了。无他,他只是不愿意麻烦。
一小片竹林后面,那谭清池对面,就是那女人的住处了。她日日来这里赏鱼,只怕她是不知,这附近就是他的书房。若是知道,她定不会来的。
脑海里浮现起了她苍白的面容,说来也怪,自从他见到这位女子之后,他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那张脸。还有那双眼睛。
他自然是不必将人留在这里,他只是……他忍不住朝那边望过去,今日,仿佛她已经睡了。
东来跟在他身后,不敢抬头,王爷的心事他不敢猜,尤其是这种事。
莫邵梁忽而想起莫易俊说起过的那件事,她说自己活不久了。他原以为是她故意用来迷惑他所说的用辞,不料这件事却是真的。
那月光无暇,竟如她的脸,那种感觉很奇妙,可是她却……
不知不觉他往那头走去,东来望着他的背影,隔得很远跟在他身后。他有些疑惑,这样的王爷,他竟是从未见过。
南照歇下,正好入梦,门却突然被打开。她心头一紧,突然就睁开了双眼。转头,还是那人,只是他今日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她警觉地裹住自己,瞪着他并不开口。他隔着夜幕盯着她,虽然看得并不甚清晰,可是胸口却有股热流流出,从心口到四肢,最后蔓延到了全身。
他仿佛在哪里见过她,第一眼他就知道,只是当时他并不在意。他的手搭在门框上,看见她如同刺猬一样地裹着自己,他嘴角泛起了笑意。
“你别过来。”那女人朝自己喊叫,她惊恐的眼神如此明亮,让他有些失神。在梦里,一直也有一个这样的眼神在徘徊,似曾相识,他莫名地记挂。
他缓缓关上了门,那女人却躲到了墙角。
“你在怕我?”他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开口。
她叫什么来着?他在脑海里搜索,和记忆里的那双眼睛重合,他想起来了,她叫南照。
南照不想回答他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可是他却坐到了自己身旁。她这才看清,原来这人只穿了亵衣,披着披风就出来了。
这是……做梦?
”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他看了她半晌,突然开口。
”只是在哪里我记不清楚。“他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
南照看了一眼他那和邢文一模一样的脸,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如果他从一开始这么说,或许一切都不一样,可是现在,她倒宁愿他不是。
尤其是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及他的为人。
邢文在她眼中是一种圣洁的存在,她不愿意,让人玷污。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熟悉?如同你的那位故人。”莫邵梁盯着她的双眼,直直望进她的心里,那眼神如同过往那样熟悉,带着眷恋和柔情。
她差点信以为真,可是当她触及到他的全身,却浑身一抖,忍不住否定。
邢文若是他,不会如此残暴,不会如此多情,也不会如此心狠手辣。可是这个人,却和他截然相反。她别过头去,胸前剧烈地开始起伏,她不会相信的。
莫邵梁眼光触及到她那截细腻的颈项时,眼神闪了闪。
“你还真是像一个人。”他如实说道,手扣上她的下颚。
“你放开!”
她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人,别开他的手,他指尖微凉,原本力道很大,这次却轻松被她打开。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冷漠疏离地看着他。
莫邵梁站起身来,解开披肩,她以为他又要施暴,咬牙准备躲开,却别他给拽住。
“明日来我书房,我有事与你说。”他并不看她,将手上的披风替她披上,尽管她眼神里满是倔强,心中一动。
南照不知其意,惊恐万状地看着他。他转身离去,一身亵衣,挺拔的身躯在黑夜里漫步。
关上门,竟然走了。
她惊愕地坐在原处,鼻尖还充斥着他的体味,上面还带着他的温度。她咬住了嘴唇,心里五味杂坛……
早上,绿萍端来了汤药,南照还未喝完,那秦莺莺就来了。
她赶忙迎了上去,“姑娘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可是有急事?”
秦莺莺一脸急切,慌乱地摇头,一双素手拉着她,大声哭喊,“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南照脸色一沉,赶忙握住她的手,冷声问道:“可是出了何事?你怎么了?”
她如此说道,秦莺莺还未说话,后面就冲过来了两个婆子,见到这秦莺莺,二人一双大手就抓了上去。
“好你个狐媚子,居然躲到这里来了。走,快不跟我走!”
婆子粗着嗓门大喊,扯着秦莺莺的胳膊就往外走。南照神色一变,快步上前,将那二位婆子的路堵住,一只手抓住秦莺莺的另一只胳膊,神色凌然。
两位婆子被人这一挡,这才正眼打量起来面前这个人来。见她身上衣着并不似下人,脸上也并未彻底表露怒意,但是却也并不友善。
”这位姑娘,为何要挡住我二人的去路?“其中以为尖脸的婆子似笑非笑地开口,不卑不亢,显然是没把南照当成什么重要人物。
她说完这话,却发现南照的身影一直在前面挡着,丝毫没有半点退让。两人急了,面上彻底露出了怒意。
”姑娘不让,难道是想和我们作对?“另一位身形微胖的婆子凉凉的开口,脸上挂着傲意。
南照冷笑,不屑地朝着二人开口,”和你们作对又如何?她犯了什么事?你们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只怕是……“她冷冷地扫过那二人的脸,”不符合规矩吧!“
一旁的人都是一惊,就连那绿萍和秦莺莺也不由得抬起头来,再次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婆子看着她这般作态,竟然不似那寻常女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里也不得不重新考量这个人起来。
“姑娘,这件事和你无关,如果你不想惹上麻烦的话,最好让开。”那瘦脸的婆子缓缓开口,那神色确实不似说谎。
可是,另一个胖点的婆子就耐不住性子了,她满脸不屑地看着南照,狠狠地捏着秦莺莺的胳膊,秦莺莺吃疼,立马叫出了声。
“啊!”她娇弱的叫喊一出,整张脸都痛苦地皱到一起,整个人都弯成了一个虾米。
南照冷声训斥,“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那婆子不以为意,挑衅地看着她,”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姑娘怕是搞错了吧,这女人害得我们夫人小产,孩子都保不住了,我们来抓她有何不对?“
”倒是姑娘你,不分青红皂白,挡住我们的去路不说,还对我们喝五吆六。姑娘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我们又是谁?“
”小产?“南照看向那婆子,迟疑地问道。”这件事只怕有误会,我不信秦姑娘会坐这种事。“
”你不信?“那婆子冷哼,一把拽过那秦莺莺,仿佛一块破布一样扔到南照面前,“你自己问问她,是不是她做的?她这天生的狐媚像,别人会被她迷住,我们可不会。”
秦莺莺被一个大力推搡倒在地,一头秀发变得散乱,衣裙也凌乱扑在地上。她抬起头来,慌乱地摇头,柔弱无力地喊道:”没有,姑娘,我真的没有。“
那婆子冷笑,一个箭步上前扯起她的衣领,将人拎起来,”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走!别拿出你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可不吃你这套!“
秦莺莺脸色一白,舞着双手抓住南照,”姑娘,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两个婆子眼见就抓着秦莺莺要走,南照立马冲了上去,朝着那两个婆子的膝盖狠狠踢去,一人一脚,两人当下就对地跪了下去。
”你!“瘦脸的婆子扬起头来瞪着南照,恨恨地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南照抓住秦莺莺往后退去,将她护在身后,挑眉和她四目相对,“无论真相如何,你们都不能这样随意地抓人,要抓人,也得先问问府里的主人,问问他准不准你们这样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