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萍扶着南照在院子里慢慢晃荡,正巧是赶上了院子里的下人在打扫。已经是冬季,树枝上的叶子都掉了个遍,地上全是枯黄的树叶。
几个婢女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清扫,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做起事来利索得很。见到南照和绿萍过来,那几个婢女便朝南照行礼,齐齐地喊道:“姑娘安好。”
南照受宠若惊,伸手想要将他们扶起,但却被绿萍挡住,“姑娘,这是规矩。“绿萍在她耳旁悄然说道,南照手停在半空中,最终放了下来。
“姑娘日后不可随意接触这些下人,这不是姑娘该做的事,姑娘身份尊贵,万不可和下人过分接触。只说方才那件事,姑娘若是做了让有心之人看了去,只怕日后会落他人口实。“绿萍扶着南照朝着那清池走去,南照低头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院子里什么也不缺,倒是让人心里万分空洞。清池的池塘里不时有红色的锦鲤划过,她眼前一亮,但很快有暗了下去。
小路的那头翩翩走来一抹白色的身影,一个聘婷的女子走了过来。她人还未到,但是声音却先到了。
”姐姐,是我,莺莺。“小路的那头传来一串脆生生的声音,南照循声望去,眼光定格在她那婀娜的身上。
”秦姑娘。“她也叫了一声,只是并未也随了秦莺莺的想法,唤她妹妹。那秦莺莺并不在意,小跑着走了过来,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姐姐,听说昨日两位夫人去找你了,可是还好?“她一走近,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并未想到她今日脸色有些异样。
南照倒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于是摇了摇头,”倒也无事,只是没想到二位夫人如此……健谈。“她看了秦莺莺一眼,忽而想起了昨日绿萍去过她院子,心里当下有了几分警觉。
秦莺莺摸着自己手上的翡翠镯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看着她,”夫人不过也是无聊罢了,姐姐别往心里去就好。“
如此说着,可是她的眼神还是很忐忑,仿佛想从南照脸上观察出什么。
“只是,姐姐今日看着脸色有些不好,为何会这样?”秦莺莺抓起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无事,不过是旧疾罢了。”南照不愿多谈,可是一旁的绿萍却朝着那秦莺莺使了一个眼色。秦莺莺若无气势看了她一眼,但是却不再谈及这件事。
“姐姐若是闷得慌,大可以来找我,我就在那西边的院子,转过这条路便到了。”秦莺莺担忧地看着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好看。
“好,到时候我去找你。”南照也回了一句,她原本不信那齐夫人和苏夫人的话,只是现在看来,这莺莺未必把自己当作知心人,反而更有可能是想从她身上套取什么。
可是她能套取什么?王爷昨夜已经没有去找她了,她应该很快就会被厌倦,那这莺莺还来做什么?
宅院之事她不想参与,但是若是真的欺负到了她头上,她定也不会给她们留面子。莫邵梁都未曾估计她的感受,为何她要顾及他这几个老婆的感受?
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热络地握着那秦莺莺的小手往院子那头走去。她倒是不知道,这秦莺莺目的是什么。
争宠?她冷笑,她还不屑。
秦莺莺不知她要往哪里去,只是昨日得知那两位夫人去了她那里之后,她寝食难安,现在看来,这位初来乍到的姑娘倒不像是相信了她们的话。
她庆幸自己早了一日登门拜访,不然自己的地位只怕更加岌岌可危。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秦莺莺心里有了算计,却发现南照将她呆到了院子的花圃中,再往远走,只怕会走到那两位夫人的住处了。
她心里着急,但看南照,却像个没事人。
“姑娘,我们且随便走走,我来了府中多日,一直未曾转转。刚好你今日来了,你带我四处走走,替我介绍一下吧。”
南照回头望着她,嘴角高高翘起,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无法拒绝。秦莺莺看了那绿萍一眼,见绿萍皱着眉头朝她摇头,仿佛她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怎么了?难道姑娘还有事?”南照见她不答,站在她面前问道,她今日倒是没有让那绿萍给她梳妆,只是随意地梳了个头发。
这样的她,几分淡雅,几分憔悴。秦莺莺抿了抿嘴,朝她摇头,”姐姐既然想去看看,妹妹我自然是要奉陪,只是现在风大,姐姐要不披件衣服?“
说着她将自己的衣服接下来作势要给南照,南照赶忙拒绝,转身让绿萍回去拿。秦莺莺见状,让自己的婢女也跟了去。
四下无人,秦莺莺便拉着南照走到一边,转眼那双欢快的眼眸变得可怜无比,一双小手紧握住她的手,“姐姐,你看你都憔悴了不少,让人看来真心疼。”
“不过只是些小事,你别一直挂念在心上,过几日便好了。”南照如此说道,一直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秦莺莺见她这么说,又不禁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她叹了又叹,倒是让南照好奇。南照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面前的小脸皮肤白皙,妆容精致,年纪不大,但却别有一番风情。只是那小脸转瞬偏过头去,做出一副扼腕叹息的表情。
“妹妹只是,有些不忍,不忍姐姐这般操劳。“她垂头抹泪,让人看了忍不住抱在怀里。
”不忍?“
那秦莺莺点了点头,转过脸来,似乎呀鸟还带着泪痕,眸光闪闪,竟然有几分内疚的意味。
她暗暗吃惊,却听她又说,”王爷还在生气,我只怕姐姐会继续受到伤害。“
”此话怎么说?“南照狐疑地看着她,心里却暗道,你怎知王爷在生气?难不成那莫邵梁大半夜去找了自己之后,事后又去找了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莫邵梁真是如传闻所说,多情又无情,简直就是个人中极品。
南照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听见那秦莺莺捂着嘴角开始发抖,这番模样好像是谁欺负了她一般。
”姑娘,可是还有何委屈?“她赶忙上前扶住那人,心里一股异样生出。
那秦莺莺却也似乎真有委屈,眼泪说流就流,在她面前抽抽搭搭哭了起来,一张手帕也被她打湿了一半。
“姐姐有所不知,这件事我若是说出来了,定是会让王爷恼怒,最后牵连到姐姐,如此让我怎么是好。我只是不忍姐姐因为我,受到如此大的委屈。”
南照扶着她瘦弱的肩膀,秀气的眉头皱起,见她这般心头不忍,于是开口问道:”你但说无妨,王爷左右很快也就忘记了我,我自然是不会一直受到牵连,更何况……“
她闭上了嘴角,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弱女子,心里对她浮起的那些疑虑和隔阂全都抛到了脑后。
”你且说出来,若是有委屈,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她义愤填膺地说道。
秦莺莺捂着嘴角,颤颤惊惊地看着左右,见四周无人,这才扶住她的腰,埋在她胸前哭了起来。这一哭宛如那山间的流水,让南照彻底放弃了怀疑。
”姑娘你且说,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她如是说道,在她看来,现在怀中那个女子,自然是被莫邵梁给欺负了,心里对他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
太阳高高挂起,却丝毫没有温度。秦莺莺架不住南照的劝导,最终还是支支吾吾说出了原委。那头绿萍赶来,见二人神色各异,当下知道可能发生了些事。但碍于身份并不敢多问,她将披肩披在南照身上,心里暗自叹气。
南照知道了原委,对秦莺莺又多了几分的同情。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那莫邵梁为何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她心疼着秦莺莺,或许是因为她和自己也有相似的遭遇,意中人离去,她们在这方面,同为天涯沦落人。
她之前听说秦莺莺是个名角还不自知,现在细细想来,她才警觉,这面前貌美如花的女子竟然过去的确是那戏台上的花旦。七岁登台,她一辈子原本就这样过去,奈何生得貌美,于是长大,越是被人盯上。
可是她却和自己的师兄情投意合,两人在一起许久,本是要在那十五岁之际成亲,但那时却被梁都城的一个纨绔子弟看上,她自然是不愿意嫁给那种人。可是因为她无父无母,师父师母耐不住钱财的诱惑,最终将她卖给了那人。眼看二人就要分离,这时候莫邵梁却出现了,他带着无限的权威和势力,将她解救了出来。
原本她以为她就可以解脱,可以和她的师兄在一起,可是万没料到,莫邵梁却转眼将她带入府中,说是要迎娶她。
进了这府宅,哪里是能随意出去得了的。如此,她在这里呆了大半年,因为抗拒,她被莫邵梁冷落。
南照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说很多话但却说不出一个字,她和她的师兄,不正是她和邢文?有情人不能在一起,被迫分开,这叫,生离。她和邢文,被迫分离,那是,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