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晴天软趴趴地倒在床上,兴许距离头一次只间隔了一天,男人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疼得厉害,人倒是很清醒,体内那股子狂躁也没有再涌起来。他很快从浴室里出来,站在灯光的背面,身上好像笼了灯光的阴影一般,冰凉彻骨。宛晴天打了个寒颤,拥紧了被子。
他脱了浴袍,开始穿衬衫裤子。
他不打算留下来,这是宛晴天见他穿戴整齐的第一个念头。昨晚的温柔果然都是自己在混沌时噫想的,的确啊,发泄完就走人,还真是符合了恩主和情人的关系。
可是,她大概连情人的边都沾不上。
她支起腰,抬了抬脸,在他开始系领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魏龙手下项目的那些人,他们怎么样了?”
他想了想。继续手里的动作,声线没有太多的起伏:“除了不能再干这一行,其他的情况比你好得多。”
“好……”宛晴天并不在意,比她好,那就好了,应该没有人比她现在的情况更狼狈羞耻吧。
“才没几天,你跟他们的感情倒是处得好。”都自顾不暇了,还在考虑别人。不是不知道,女人一进公司,那些年轻男人的眼珠子就围着她转,前台每天接收给她的匿名礼物就接到手软,她的才华显露之后,更有外面的男人下班之后过来等她。
从衣柜的反光镜中,她偏着头,眸子水润,眉梢含情,雨打芭蕉的娇弱中带着难以明说的艳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被冰水强压住的骚动又死灰复燃,连忙正了正西服向外走。
却在要出门前听到她放得极低的声音,在夜色中极为清晰和耐人寻味:“顾卓然,他呢,他没有事吧?”
浑身一滞,捏着门把的骨节不经意地用力,聂风云的声音沉冷得可怕:“死不了。”接着,薄唇微勾,不紧不慢道:“若是你想去他那里,我可以送你过去。”
“谢谢,不用了。”她沉静地说道。离开游轮时,她躺在聂风云的怀中被震天的爆炸声惊醒,她记得顾卓然还在船上,经历过一劫,她有些怨,有些恨,还有些伤,但并不想他出事。
很久,久得她都以为男人离开了,却听他讥诮地说道: “还有什么问题吗,你的那些男人我恰好都知道,你想去任何人那里,我都可以送你过去。”
握在被子里的手狠狠地拧了下,温暖的光线中,她的脸惨白如雪,一时无言。
帘子掀开了一角,一室清冷,她幽幽道:“那谢谢你了。”
聂风云太阳穴突突跳动了一下,褐色的眸子在暗夜里倏然暗沉。
“谢谢,从唐人街出来,还有能顺利离开绑架,还有,我身上中的毒……都谢谢你。”她一口气说完,发现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虚软无力。
没有人回答,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敲门声传来。以为是他折回来,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迫不及待地应道:“请进。”
“宛小姐,这是聂先生要我给您送来的药。”服务员推着小车,上面有两样东西,一杯清水,还有一瓶药。
宛晴天惊愕地看着药瓶上“避孕”二字,过了很久,在服务生的注视中,她倒出一颗塞入嘴中。
“宛小姐若是没事,我就先出去了。”服务员从善如流地推着小车走出门。
酒店的安全通道上,服务生慢慢靠近站在窗边抽烟的男人。他的神情藏在暗面,看得不甚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眉心跳动着青色脉络,显得无比烦躁,与白日里的冷静自持全然判若两人。经理说,聂先生是酒店幕后的老板,最近会带一个女人过来,找她去专门伺候,一是看中她长了一张娃娃脸比较乖巧,二是看中她口风紧不会乱说话。
“聂先生,宛小姐服了药。”她小心翼翼地说。
“她有没有说什么?”他猛吸了一口,熏得眼鼻发疼。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没哭也没闹。”服务生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姑娘,对这种事见得不多,她以为面前的男人想听得是这些。因为之前男人交待要看着女人服药,想到这个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女人听话得很,只是在看到药丸时有一瞬的失神,后面倒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那个女人,可真是美啊,她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伸手拿药的时候露出一截白莹莹的手臂,被子下滑,细嫩的双肩能泛出光泽一样,更别提五官的精致灵动,大眼像是会说话,含着水雾和迷惘,即便什么也没说,她也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脆弱和忧伤,连同为女人都看不得的楚楚可怜。
但是这话她却不会对眼前的男人的说。
男人在女人房里待了两夜,用膝盖想都知道干了什么,这种事后又送避孕药,可真残忍。
尽管心中哀叹,面上还是不显,只是让她讶异的是,听她说完,男人掐了烟,神情更不好了,白皙的俊脸隐隐颤抖,那出声的“知道了”三个字,仿佛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胃里一阵翻搅,宛晴天冲入浴室,好半天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捏着盥洗池的双手痉挛地颤抖,她从镜子中看到狼狈的自己,披头散发,脸色煞白,身子上一片片的痕迹,新旧交错。他走得好,不然这个样子,她也无法面对他。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抖索着去开喷头,突然得冷意激得全身一颤,热水器定的是零度,屏幕上一般会记忆上一次的温度。
难道他是用凉水冲的澡?
没有多想,冲了澡之后,她躺进软软的被褥。
小腹抽搐了一夜,聂风云收到讯息赶来的时候,宛晴天还处于半睡半醒中。
“怎么了?”他拉了拉她紧裹的被褥,清俊的脸上浮出汗渍。
宛晴天缩了缩身子,把小脸往被子里又埋了埋,闷着声音:“你不用管我,我没事。”乖巧得倒像是在撒娇。
聂风云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语气有些嗔怪,出口冰凉:“早饭也没用,你在跟我抗议什么?”
她在抗议?难道还是她的错了?
他以为自己在耍性子,闹别扭,还是装可怜博同情?
气性一下子就上了来,宛晴天抬起被子的一角,委屈又难受:“你其实不必给我吃那药,你知道我宫寒,医生说我不容易受孕。”说到这里,哭唧着嗓子又大了一分:“即便有,我也不会要的,难道你还怕我缠着你不成。”
他没有怒,也没有走,听了半天,好似弄明白了,又像是更糊涂了。她有宫寒他在学生时就知道,每次来例假都痛得路都走不动,几乎是他抱着她回宿舍,但是这跟昨天吃的药有什么关系,那药……
女人背靠着他,起伏的小身子不知道是在打颤还是哭泣。
他知道她也在忍,看似娇弱其实倔得很,毒性最强的时候她都在想着要强忍过去,他不质疑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意志力,甚至是连男人都不如,这样冲他喊时反而露出了少女时的娇俏,聂风云心下一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目光温柔又怜惜。
宛晴天闷闷地哽咽了一会,她不能示弱,她只是因为连夜的腹痛而小小抱怨了一下。男人不说话,她也不想去看他,他早不要她了,或许过一会自然会走的,心中在极度郁闷时反而忽略了肚子的疼痛。在将要陷入又一轮昏睡时,床边突然一沉,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之后,被子轻轻地拉开,一只手掌从睡衣下面伸进来,揉在她的小腹上,朝着一个方向打着圈。
宛晴天鼻子一酸,逼着吃药的是他,现在这是做什么。她打掉他的手,“你走开,你管我做什么。”
“不要闹!”他的声音传进被子里,居然带着异常的温柔,宛晴天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正要抗议,他已经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温热的身躯贴过来,从背后环住她,一手扣着她的肩,一手从腰间附上来,轻揉慢捏。
她身子一软,鼻息间已是他安静清冽的味道,她没有挣扎,感受着大掌在小腹上不轻不重的力度,干燥却美好。
她想起了学生时代,每到那个尴尬的时候,他都提前给她请好假,如果恰巧不在学校,他也会一直在校门口等着,看到她就抱起来。
一路上被学校路过的同学围观,尽管不好意思,心里却甜得如吃了蜜糖一样。
她紧紧揽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得不能再低,而少年腰背挺拔,丝毫不把沿路人的目光放在眼里,只是偶尔会贴着她的耳朵淡淡地说道:“你把我的脖子掐得快喘不动气了。”
她蓦然放手,见到他眼里的戏谑还有情义,浓得化不开,带着阳光的温度,把她包围,把她收紧,把她融化。
他把她放在膝盖上,靠着情人坡的小树,一边唱着她喜欢听得歌一边给她揉肚子,时光定格了。
那段日子,她宁愿天天来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