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极、累极、也失望至极，她上了车后座，但双手仍抱住他的手臂不放。
“跟我说说爷爷吧，我想知道。”宛晴天闪烁着大眼，在黑夜里如濯石一般。意外的，他没有拒绝，而是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盯着远处的山，黑漆漆的淹没在夜色里，侧脸的轮廓一如起伏的山峰，分明又寂寥。他的双手垂在膝上，微微收拢，“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特别严谨和威严的人，从小到大，你只怕他一个人也只敬他一个人。”
他提到家里人的时候不多，她记忆力很好，几乎每个字，每个神情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在，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上浓烈的悲伤，即便什么也没有说。
他缓缓的声音像是流淌的水一样静谧悠远：“是的，从我写第一个字，交第一份作业，完成第一个项目，他都在我身边，包括，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听他讲到最后一句，宛晴天鼻子酸涩，捏着裙角的双手无意识地磨蹭了一下。
“从小我就跟着爷爷，我对父母的印象并不深，他们走得时候，我并没有多少感觉，我甚至还能平静地去劝慰爷爷……”他缓了口气，叹息一声：“自从父母走了以后，他的精神就不好了，他很忙，但是只要我的事，他都是亲力亲为，12岁生日之后，他就开始让我接触公司的项目以及熟悉各种人际关系，他做什么都带着我，集团里面的人都误以为我是爷爷的小儿子。”
说到这里，他轻嗤一声，“爷爷生的子女中，就只有我爸爸和小姑姑从商，我学的快，甚至超过了小姑姑，我爸去世时候小姑姑刚结婚，魏龙敬着我爷爷不敢对我怎样，可是背地里的小动作却是做了不少，我虽恼怒但也忍了，爷爷为了平衡我们的关系，最后把美国的总部公司给了他，一心支持我去开拓国外市场，可是要知道，人心永远是不足的。爷爷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教会我对待至亲要一味忍让包容，那些所谓的亲情血缘反而把他和我都逼上了绝路。亲情和爱情……我不是圣人，不可能放弃这一切，也逃不过这一切，但是我后面明白了，若是想要完全拥有，就必须掌握绝对的控制权。我觉悟得太晚，代价太大。”他的声音平静又沉重，像是重锤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
当他饱含深意和痛楚的眸光望过来时，宛晴天一滞，她扯动嘴角问道：“那你现在拥有了没有？”
他侧过头，闭了闭眼，并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当我赶回去的时候，已经被通知爷爷去世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才知道小姑姑联合着魏龙倾吞了爷爷名下的大部分资产，他们还以不孝为由拿回了爷爷原本要留给我的公司，还想把我永远逐出这个行业，但当时国外的公司才起步，又牵连了一部分资金，兴许是以为我年纪小掀不起什么大浪，也就随了我去，他们现在估计也后悔当年的一时之忍吧。”
他一直用着不轻不重的声音，但是宛晴天知道，那时候他也才是刚大学毕业的少年，要面对爷爷的死，女朋友的分离，还有亲人的背叛，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挺过来，他那个时候，还受了重伤啊。
在他喘息闭目的瞬间，宛晴天慢慢伸出手，贴上他俊脸的掌印上，那个五指印虽褪去了最初的红色，但仍然清晰可见。她懊悔又心疼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她以后再不会让他因为自己受伤了。
他嗤笑一声，转过头定定地看过来：“你知道了又如何？”
“……”是啊，曾经的伤害都造成了，再也回不去，即便当时她知道这些，她就不会跟着闽啸天走么，她会留在他的身边么。
她闭上眼，知道答案是一样的。黑暗里，听到他几不可闻地暗嘲一声，紧接着，他的气息突然扑过来，睁开眼睛时，他清朗温润的俊脸只剩下寒意和冷漠，曾经温暖如春，彬彬有礼的少年，被残酷的时光打磨成了心思深沉的聂总。
而在对他的伤害里，她无疑功不可没。
看到她眼里复杂的情绪，他微微一晒：“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因为那些教训反而教会了我很多道理，而且，我会一笔一笔把欠我的都讨回来，再十倍百倍地奉还。也许没有那些经历，还没有现在的我，只是这么多失去的里面，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爷爷的去世，他走时我还在急救室里，所以之后我才会对魏龙的指责和陷害不予以还击，因为我也憎恨那时的自己，为了感情一蹶不振，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到爷爷最后一面，你知道爷爷最想看到的是什么么，不是我多有出息多有作为，他只是不想我走爸爸的老路，他只要我有一个自己的公司，身边有心爱的女人，这样就够了。他不止一次说过让我把你领回去瞧一眼，可是当我想着不管如何也要强拉着你去的时候，你却偏偏和我提到了分手……”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面色微红，眼底一点点沉冷，直至万里冰封。
宛晴天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哽咽地无以复加：“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那个时候太任性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如果知道爷爷病得这么重，我一早就会去看他的。真的，风云，你打我吧，如果能令你舒服一点，你打我，好不好？”
他冷冷地抽回手，她却又贴上来，这回直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不管不顾地贴在他的胸口，眼泪哗哗地流：“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给不了你一个爷爷，我也没法补偿你那时候的伤痛，我错了，我错了那么多，看你难受我也很痛苦，你对我做得一切都是我活该，你要怎么报复我都行……”
他突然攫住她的下颌，逼迫着她抬起头看向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是在报复你？”
难道不是么？
宛晴天一怔，在某些时候，她的确是这么想。因为曾经的背叛离弃，他对她失去了感情，他心里有恨，有痛，有伤，然后在她回头的时候重重地伤害，奉还所有的痛苦。
不然，她解释不通曾经温暖如春，待她如父般宠溺的男人如今会这样冷酷。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掐住了她的腰猛地一提，把她整个人跨做在他的腿上，她错愕地睁大了眼：“你做什么……”
他手掌探入到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揉捏。
“……”
宛晴天抵了抵他的胸膛，惊慌失措地扫了眼四周，山下阴凄凄的，在这种地方？
“不要。”她轻呼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裙子被他掀到了双肩……
……
在昏睡之前，听到男人啃着她的耳垂低低道：“惩罚才开始，这就受不住了？”
他刚一贴近，她大眼迷迷瞪瞪地似睡非睡，一碰触就哭道：“肚子疼……”
聂风云眸子里跳跃的火星一点点淡下来，听到她的泣声，掌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按着小腹，眼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疼惜。
他蹙了蹙眉头，她说肚子疼，难道是神仙水的后遗症？
她的肌肤柔嫩细致，犹如上好的绸缎，叫人欲罢不能，他瞥了一眼女人海棠春睡得俏颜，无辜和鲜活的表情，勾着人始终围着她转。
他赶紧移开眼，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勾魂蚀骨的感觉能够让任何男人为她粉身碎骨。
他也不例外。
她的美，惹来窥视和觊觎，他根本挡不住。
只是，为了紧紧抓住她，为了小丫头不再离开，为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不再经历一次，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宛晴天一早就被叫起来，想起昨夜的疯狂就面红耳赤，去机场的沿路根本不敢看男人。
不过见到男人却很平静，她知道昨晚他依然没有留下来，心里有些失落，在他忙着打电话交待任务时，眼睛望着车外发呆。
落落寡欢的神情落在聂风云的眼里，他不耐地挂了公司助理的电话，从后视镜又看了她不知道多久，上飞机时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难道昨夜把她弄疼了，他分明只要了一次，回去之后又小心地给她伤了药，昨夜他让人查了神仙水的毒性，是人肉交易中一种常见的毒，用在不听话的女人，但是对身体的伤害不大，这腹痛，来得毫无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