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晴天从卫生间出来，只见聂风云已经仰着上半身靠坐在病床上，浑身散发着惊觉的冷意，与半刻钟前还躺着叫也叫不醒的虚弱苍白的病态不可相较，她微抿着唇角摇了摇头。
一身病人服穿出了禁欲的味道，精瘦的胸膛倒是把上半身撑起来，头两粒纽扣敞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还有那道蜿蜒的疤痕。
听到动静，男人看向她，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眸光一暗。女人脱去外头的皮衣，只穿了一件碎花蝙蝠衫，不止领口低到能看到浅浅的沟壑，便是后背，只用一条细带绕过颈项，近乎露了半个后背。
他什么时候给她订过这样的衣服？
“你很热么？”他压抑着怒气。
“是啊，”宛晴天坦然地点点头，好像嫌弃不够凉快似的，把脖子上的系带扯了扯，她的身材不能说傲人，但是美得恰到好处，只需一眼，就会被她迷住。
随手递上一杯温水，余光掠过他干涩的薄唇，没好气性得说道：“快喝了吧，嗓子跟刚爆炸似的。”
聂风云俊脸发白，接过水一饮而尽，在她伸手来接水杯时按住杯角，眸光紧锁住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不希望我来？
宛晴天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沿边上，整个身子柔弱无骨地倾斜，差点就要趴上他的胸膛，偏偏又最后刹住，眼神慵懒带着责备：“我一大早就被你两个手下给叫来了，你现在装着不知道的样子给谁看。”
“我没有让他们去叫你。”
“是啊，你醒了是没叫，可你在梦里一直喊着我名字。”
聂风云要出口的话一噎，被她戏谑的眼神看得嘴角抽了抽。他梦见她离开，于是喊了她的名字？
好像是有这个可能。
宛晴天看着他冥思苦想的眼神心里暗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她走到桌前，用勺子舀了舀白粥，挺烫的，也很苦，里面大概放了人参之类提气的东西。医生说，他大概有半个月没有好好吃饭了，又连续几个晚上拼命地灌酒，所以导致了胃出血，再严重下去，也许就……
她拿了两个碗来回得倒，想尽快让粥冷却。
背着他，眼眶有点湿润。
不能想象，他再饿上三天，是不是连嘴硬的力气都没有了。若是她离开了呢，他会让她走得心安理得，然后一直自暴自弃下去？
他绝对会这样！
“你不走了？”过了很久，他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因为口气不好，听起来反而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还不走。
“是啊，我改变主意了。”她恶声恶气地回道，“我可不想背负一条人命离开，我虽然没什么同情心，但也不想一辈子良心过不去。”
“良心？”聂风云冷嗤。
宛晴天转身，“你笑什么？”
聂风云眼神冰冷，黑沉沉地看着她不语，转而，女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贴过来，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不相信我有良心？”
没有良心我早就不管你了，没有良心我早就咬死你千百回了，还能让你在这里跟我唱反调？
“你放心的走，我不会让他们再……”说到这里，他的心一颤，再也说不下去。女人的小手伸过来，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衣料纤薄，他的手握着她的形状。
他微微颤动，眸中的冷意被微红的情欲填满，女人的眼神偏偏那么纯真无辜：“听到没，我的心还在的，你可要管住自己的心。”
她甩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拿过冷却的粥端到他的嘴边，“喝了。”
男人不接，反而紧闭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宛晴天气急，刚要发作，只见他微吐气息，哑着音色：“若是你想走，最好今天就离开，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改变主意。”
宛晴天狠狠瞪着他，心里暗叫，我就等你改主意的时候，你改呀快改呀，我还担心你不改呢，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睁开眼，眸中一片沉寂：“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想过了，你说得很对，我们勉强在一起只能是互相折磨，我放开你，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去找你喜欢的人，我不会再阻拦你。”
一字一字，他艰难地吐出，面上却无波无澜。
宛晴天冷冷地与他对视，心里叫嚣，晚了，聂风云，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想去的地方？喜欢的人？说的轻巧，你给我上了一把无形的枷锁之后又假惺惺的要我离开，你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当影帝。
你等着，等有一天我把你的伪装扒了，看你再对我反复无常，看你再如何口是心非，看你怎么轻松自在。
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她声音一转，冷峻不逊于他：“你以为我不走真的是因为担心你？你别做梦了，我是为了自己。”
几不可闻地吸了吸鼻子，她仰着头，认真想了想，然后慢慢地说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以为我不想走。可是怎么办呢，我经历的男人都把我宠坏了，害得我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你要我去找谁……嗯，以前的那些男人我当然不能再主动去找他们，万一再出一个跟你一样一心想着报复我的怎么办……”她冥思苦想：“当然，找个身份卑微的普通男人恐怕也不合适，我要找个有钱有权还要非常爱我的，所以为了去上流社会接触那些男人，我必须首先要包装自己，我算了一下，这可需要很多很多钱……现在我没有房子，身无分文，7007的身份又被你污死了，我也没有工作，当然不能这个时候走。”
在门外偷听的丁淳一副张口结舌像是吞了苍蝇的样子，宛小姐这番话，活人都要给她气死了。可是在老板没有清醒之前，她分明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着老板的脸，深情又痛苦，哪里是现在里面口口声声嚷着要出去找男人，绝情地谈条件的女人。
若非两人一直在对话，他都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房间里，宛晴天轻佻地勾起男人弧线优美的下颌，恶狠狠地道：“聂风云，你听着，不是只有你会做生意，你把便宜都占尽了，现在就想脱身了，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她缓缓笑起来，上了妆的女人，每个眼神都风情万种，“聂总，既然我们都不爱了，那就谈个合作如何？”
聂风云眼神微暗，身子因紧崩而发疼，“什么合作？”
还真的是不爱了，答应地这么轻巧，宛晴天嗤笑一声，来到桌前，纤细的手指随意翻了翻桌角边上一堆没有动过甚至有些落灰的文件资料，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生病期间，我来替你处理公司的事务，你给我相应的报酬。”
聂风云想了想，回道：“好。”
“以前我顾虑着跟你的关系，拿的工资只是普通程序员的薪水，既然现在成了总裁特聘，自然不能少于这个数。”她十指纤纤，全部举起来。
“等我攒够了钱，自然就会离开。”
聂风云想都未想，“好。”
“还有，我工作不能太累，你知道我有嗜睡的毛病，我工作一天，要休息三天的……”
“好。”
“你既然已经把婚离了，没有可以照顾你的女人，我就勉为其难顺带照顾你一下，免得你那些手下整天来烦我。”
丁淳嘴巴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他哪里有去烦她，早上他和曾磊在外面的躺椅上小眯，天不亮就见到女人红着眼过来了，他和曾磊累成狗，即便有那心，也没力气这么快把女人叫来。
“好。”聂风云后面不知道是怎么答应的，便是连一碗满当当的白粥都被女人一勺接着一勺灌下肚去。
“真乖！”宛晴天满意地看着已经底朝天的碗，得意地在他面前扬了扬，在他俊脸抽搐的同时，把红唇印在他的唇上。
聂风云一动不动，心底却有涟漪渐渐扩大。
宛晴天红唇一触即离，端倪着他的唇角，人家说唇薄的男人薄情，可这个男人，她怎么觉得是最深情不过。
男人的薄唇上染了一片她的口红，她微微笑道：“很不错，这下脸色都红润多了，中午记得乖乖吃饭，我晚上再来看你。”
她站起来，边收拾保温盒边问道：“你随身电脑的密码是什么？”
拿到他的电脑密码，几乎等于可以行使总裁的一切权力，这是信息行业的大忌，而聂风云却只是愣神了一瞬间，薄唇轻启：“你我分开的日子。”
宛晴天一滞，了然地点点头。她不是没有用两人的生日试过开启他的电脑，可是一个都没有成功。很好，难怪他可以把爱藏得这么深，难怪他可以反复无常地对待她，难怪他宁愿自我折磨也不会低声下四地恳求她留下，一直以来，他就是用这些东西来维系表面的残酷的。
很好，走着瞧，她会一件一件地摧毁掉。
宛晴天一脸不虞地向门口走。
“等等。”后面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隐含怒意：“你打算就穿成这样出去？”
他都能想象公司那些单身汉见到她流口水的样子。
气死你，看谁厉害。宛晴天还真想就这么走出去，不过，她只是停顿了一下就迅速转身，却扑到他的身上，比起气他，她更喜欢看他情不自禁又不得不忍的模样。
“你会不会想我？”她笑得春花灿烂，柔弱无骨的娇躯磨蹭着他薄弱虚软的地带，声音软濡潮湿：“我在想，若是你乖的话，我勉为其难考虑缠着你算了，毕竟找个新男人固然好，但会不会嫌弃我没有第一次呢，你看，虽然你每次都伤了我，可我也有感激你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娇软。
原来人逼一逼，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的，何况她本来天赋就好。
她撩得人浑身滚烫发热，在他呼吸变得沉重隐忍时，又快速抽身而出，整理了下齐肩的短发，看也未看他，拿起衣架上的小皮衣套上便快步走了出去。
该死！聂风云紧握的双拳撑开，听到关门声，犹自不信地深吸了几口气，没有女人的房间，一下子又变成了病房，可是虽然空荡却不再冰冷地叫人心慌。心间怦然的跳动如此勃发，身体虽然还是虚弱着，可是那股喜悦，无论他怎么克制，却再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