煽情过后,余杭才想起秋后算账。
“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那只是消防演习?”本来和煦温暖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凉飕飕的,就像头顶的太阳忽然被一朵巨大的乌云遮住,只感觉到那纳凉的冷意。
我呵呵笑着,幸好现在余杭背对着我,不然对上他认真凝视的眼神,我可能会跪地求饶。
“呃……本来呢……我就是想……想着……想吓唬你来着,看看你怕不怕,会不会吓得哭爹喊娘的。”救命啊,让雷劈死我吧……
余杭那边静了一会儿,我也十分不安地等他的回答。
“嗯,我那时候的确想起了爸爸,也想起了妈妈。”
我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和叹息,只能怔忪地站着。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勾起了余杭的伤心事。
余叔叔在火灾里丧生,而范阿姨嚷着要跟晏家决裂,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梦造成的……而我已经学会说服自己,我的梦不是导致这一切的原因,我的梦只不过是有预言功能而已……
余杭松开了我的手,我心一惊,心底的沉甸甸的东西仿佛被抽去一般。
接着他转过身与我对视,炯亮的眸子望进我的眼睛,他眼里的一潭清池潺潺流进我的心间,带来清凉与惬意。
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但是,爸爸和妈妈的画面只是一闪而逝,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我在想,我不能失去你,真的,不然我无法活下去。”
眼眶中突然掉落什么温热,潮湿地划过我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痕。
我终是泣不成声。
余杭双手捧着我的脸颊,拇指轻轻拭去我的泪痕。
“哎呀,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慌了。”
“嗯……好,我不哭,我不哭。”嘴上说着不哭,我却哭得越来越来凶,我觉得自己真的辜负了余杭对我的好,我为什么要这样坏,我又何德何能能让他如此痴情。
“唉,你都没戴围巾了,抹不掉眼泪了。”
“噗嗤……”我破涕为笑,真是可惜,现在已经是5月份,没有围巾给余杭帮我擦眼泪了。我的围巾对于余杭来说就是万能的。
蓦然,余杭抬手,动作轻柔拨开我凌乱的刘海,慢慢靠近,我含着笑意闭上眼睛。
唇上一暖,蜻蜓点水。
我倏忽睁开眼睛,惊呆了,我还以为他要亲额头呢!又被套路了……
“呜哈哈……”楼上依稀传来欢呼声和口哨声,我抬头,刚好有几片花瓣落在我的脸上,随之我发现几乎整个十二楼都围在阳台看我们……
整个十二楼都是摄影专业的人,基本都认识我。
余杭很淡定跟她们挥手,仿佛在告诉她们:嗯没错,事情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
而我还在回想刚刚落下的花瓣是怎么回事,怎么花色这么眼熟……
对了,我养的的波斯菊好像就是这样的颜色……这时又有一片正好落在我的头上,我扒拉拿下来一看,果然!
猛地抬头,此时整栋楼的烟雾已经散去,12楼上的友谊还保持着撒花的姿势。
“友谊!我的花!”我一声怒吼,把一旁的余杭唬得一跳。
然后,我就见友谊脚底抹油,缩回了宿舍,我当即拽着余杭的手赶紧冲向宿舍楼的电梯。
一路气势汹汹地闯回自己的宿舍,只见友谊手里端着我方才拿去蒸热的两个粽子,拿着扇子十分悠闲地扑散宿舍里的硫磺味。
“宁安,你们回来啦。”
“咳咳……”友谊手上的粽子就是她的筹码,我不能拿她怎么样。
“啊,余杭啊,来,你的粽子。”我正想拿起友谊那个包的漂亮的粽子,谁知余杭抢先上前一步,把我那个麦克风粽子拿起,接着给了我一个表示他都懂眼神……把我的麦克风粽子收入囊中。
“看吧,还是余师兄最懂你了,知道哪个出自你之手。”友谊幸灾乐祸道。
“嗯,这个粽子跟宁安一样特别。”
所以……友谊手上不再有筹码了吧。现在我直接扑过去掐她,她毁了我心爱的花!
“友谊,谁叫你拔光了我的花的!”
友谊推搡着我,一副不被世人理解的样子,我差点以为她是古代壮志未酬的诗人。
“宁安,你怎么这么小气,你都不知道你刚才多煞风景,我这是你营造浪漫的氛围啊,不识好人心……啊啊啊!”
轻掐了她的脸一把,我就此收手。
“宁安,要不你先洗洗脸,啧啧,哭成鬼了。”友谊脱离了“虎口”,又敢拔我的“虎须”惹我。
听此,我当然顾不上跟她闹,立马奔向阳台洗脸。
水声哗哗,隔着阳台门,我依稀听到友谊问了余杭一句话:“余师兄,做好被议论的准备了吗?”
余杭回:“没什么,抢回自己的老婆而已。”
友谊又说:“可是大家却根本不知道其中缘故,他们只知道,宁安劈腿,你横刀夺爱。要知道,世人为什么要用舆论谴责一个人,那是因为他们设想自己也遇到这样的事,发现自己对此十分无能为力的,恐于这种事变成社会的主流,在以后真的发生,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要对此声讨,让人知道那是不好的事。”
水龙头关闭,水声戛然而止,我把毛巾铺到粘腻的脸上,轻轻擦去污浑。
“没关系,我会让这些声音消失。”余杭的话说得无比坚定又十分霸气,掷地有声,给人难言的安全感。
我轻笑一下,继续打开了水龙头,听着哗啦的水声,心里无比温暖。
余杭,你放心,我也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人生在世,人生如此短暂,我们的心又那么小,不可能顾忌到所有人对自己的评价,我们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活成别人眼里那个无可挑刺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自己最在乎的人的手,告诉他,世人赞美的声音都不如你的轻唤。
……
“程云方,你今天把我约出来,有什么事?”咖啡厅里,我和程云方淡然对视,却又互相僵持着。
程云方浅浅一笑,没有回答的意愿。
这时咖啡厅里打工的服务员,走过去亲切地问对他们店里新出的木糠蛋糕是否满意。
程云方挑挑眉,笑问道:“这木糠蛋糕是你做的?”
服务员一看到程云方如此有杀伤力的笑容,点点头,笑得有些腼腆。
“果然你人好看,打出来的奶油都是带花的。”程云方一句话把人家服务员撩得飘飘然的,红着脸跑开了。
他现在这副模样,当真跟以前那个说话直白不会拐弯抹角的程云方判若两人。并且,他时时都在提醒着我关于他这个变化,而在我面前变着花样地撩妹,仿若极力向我证明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来了这么久,我和程云方就这么干坐在这里,我此刻变得有些不耐烦。
程云方悠闲地端起一杯咖啡,轻啄了一口,慢慢吞咽,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怎么,不让人约啊?”
“你可别告诉我,你找我只是为了跟我喝喝咖啡?”
“当然不是。”他放下了咖啡杯,双手交叠放置在桌上。
“说吧。”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不会帮你和余杭澄清的,你们最好被指望我帮你们解释什么,我会看着你们被议论,你们被谩骂。”
我点点头,泰然自若:“我知道,从没想过让你出面。”
程云方好像没有料到我竟是这样的反应,反而又不甘心地问我:“你不相信人言可畏?你可知我们学校有多少人,认识你们的有多少人?学生会宣传部有多八卦?”
我耸耸肩,摇摇头,如实答道:“不知道,不过没关系。”
程云方眼神凌厉扫了我一眼,然后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勾起唇角,满不在乎笑了笑:“就算见了棺材,掉了眼泪又如何,你已经说了不会帮我了,多说无益。”
“如果……”
我打断程云方的话,抢先一步开口:“我已经知道你恨我,我已经知道你就是要看着我跌入地狱。上次球赛,你也是故意在全部人面前夸我,让我成为了一次全女生的公敌,这次,你自然也乐见其成。”
“晏宁安!”
被人戳穿心思,我知道程云方此时就是恼羞成怒。
“程云方,我不知道你现在手上拿着我们家什么把柄,只是……你想怎么撒气,怎么泄愤都好,我都一一接受。”
“晏宁安,你没有欠我什么!”
“宁安。”余杭及时出现在咖啡厅,他的柔声呼喊,无形中给我依靠。
我继续摇摇头,从容地从座位站起身:“你觉得晏家欠你多少,我就欠你多少。”
说罢,我走到余杭的身边,余杭向我伸出手说道:“你不打算牵着你男朋友的手吗?”
我不禁莞尔,自然牵住他的手准备离开咖啡厅。
看到门口的时候,只听到程云方喃喃说道:“晏宁安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